《詩詞曲賦文·與僧道升(其二)》原文與賞析
跋陀羅師能幻物,幻穢為凈持幻佛。
佛幻諸天以戲之,幢幡香果助設施。
佛天與汝本無間,汝今何恭昔何慢。
十方三世本來空,受記豈非遭佛幻。
這首詩又題為《佛幻》,與第一首一脈相通,還是勸說僧道升棄佛還俗的,但詩的旨意更加徑直顯豁。詩人巧妙地從佛門夸為神奇的“佛幻”現象切入,來揭示佛的虛幻和不可信,以圖使道升迷途知返,也以此來勸戒那些信佛、學佛、佞佛的人及早回頭,免得受騙上當。
首聯“跋陀羅佛能幻物,幻穢為凈持幻佛”,開門見山地擺出了佛幻的由來和內容,起得有力。跋陀羅是梵語的音譯,意譯則為“賢”。跋陀羅師就是號為“賢首大師”的“法藏”(643—712)他是唐代僧人,俗姓康,字賢首,華嚴宗實際創始人,被尊為“三祖”。據說他曾“感白光顯然自口而出,須臾成蓋。”還據說他曾給眾僧講解新譯《華嚴經》,當講至“華藏世界品”時,“地皆震動”。詩人在這里不用法藏大師而用跋陀羅師這個不倫不類的名稱,顯然意在諷刺,而首聯的內容就更是如此。跋陀羅師能制造幻象,但卻是“幻穢為凈”,也就是“幻丑為美”、“幻惡為善”,而這靠的都是虛幻的佛。由此看來,佛也就不那么崇高和靈光了。
頷聯“佛幻諸天以戲之,幢幡香果助設施”。諸天即佛教所說的欲界六天,色界十七天或十八天、無色界四天。《大毗婆沙論》卷一百七十二:“能照(指天界光明)故名天,以觀勝果,照了先時所修因故;復次戲樂故名天,以恒游戲受勝樂故。”佛幻化出諸天以游戲其間,還有不少美味佳肴和其他物件供其享受。佛在這里不但失去了普渡眾生的神圣,還是如此的自私和卑下,所以,佛不值得人們去信奉和尊崇。詩人對時人眼里法力無邊的佛如此大不敬,是需要膽量的,這也體現了詩人“三不足”(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大無畏精神。
前兩聯是詩人對佛及佛門所制造出來的佛幻現象不可信,不可敬的具體揭示,下邊兩聯則轉入了詩人與道升的直接對話。對話是高度濃縮的,省略了你問我答的銜接和過渡,呈現出極大的跳躍性。如頸聯“佛天與汝本無間,汝今何恭昔何慢”。也許道升對王安石的勸導不服,所以有與佛天生來有緣之類的解釋,詩人針對道升的這個辨解說,既然你與佛天生來有緣,那你為什么過去對佛那樣輕慢和不禮貌呢?王安石在揭道升和尚的老底了。道升和尚以前大概當過道士,而佛道兩教是相互排斥的,所以,道升在為道士時,對佛教大不敬的語言和舉動是肯定會有的,這就挑明,你道升崇信佛教并不是與佛生來有緣,而是另有原因。其原因大概也許與當初當道士一樣是為了進入天堂,只不過是道教是修今生進天堂,佛教修來世進天堂而已。
那么來世果真能進天堂嗎?詩人在最后一聯又打破了這一幻想。“十方三世本來空,受記豈非遭佛幻。”十方,指東、西、南、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上、下十方; 三世,佛教以過去、現在、未來為三世。《集異門論》: “三世者,謂過去世、未來世、現在世。” 亦即 “三生”,即 “前生、今生、來生”。根據“一切皆空”的佛教教義,十方三世也都是虛幻的,你企盼修來生之福,這不是甘心被佛教的幻術所戲弄嗎?
這首詩在藝術上體現了王安石前期詩歌的特色,長于議論和說理,疏于字句上的修飾和考究,顯得粗糙,但卻富于有一種邏輯上的力量,使人難以置喙,無可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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