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婆》劇情簡介|鑒賞|觀后感
1964 黑白片 98分鐘
日本近代映畫協會/東映公司聯合攝制
編導:新藤兼人 攝影:黑田清已 主要演員:乙羽信子(飾中年婦女) 吉村實子(飾年輕女人) 佐藤慶 (飾阿八)
【劇情簡介】
距今數百年前的某個時期,在一片廣袤的蘆葦莽原中,有一座十分簡陋的小草屋,草屋中住著一個40多歲的中年婦女和一個20多歲的年輕女人,她們是婆媳。那是個戰火連年的時代,中年婦女的兒子去當了兵,同他一起去的還有個叫阿八的漢子。由于兵荒馬亂,兒子走后婆媳二人便躲進了蘆葦蕩中,為了生計,她們在這里干起了一種類似剪徑的勾當,專門尋找那些掉隊落伍或開小差進了蘆葦蕩的散兵游勇,一旦發現,婆媳倆便用長矛將他們刺死,然后扒下士兵的頭盔、鎧甲和衣服,拿去同一個叫阿牛的強盜頭子交換糧食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士兵的尸體則被她們拋入一個深不可測的洞穴中。
這天,那個叫阿八的漢子突然跑回來,他告訴中年婦女,他和她的兒子當兵沒多久,便在一場戰斗中被對方俘虜了,他們只得又在對方的軍隊里當兵。后來這支軍隊也打了敗仗,兩人一起逃跑,途中他們遇上一群逃難的老百姓,見他們只有兩個人,便一涌而上,兩人拼命奔逃,但中年婦女的兒子還是被這群老百姓追上殺死了。
阿八此后就在距她們草屋不遠的河對面葦叢中搭了小屋住下。阿八是個精力旺盛的漢子,他幾乎每次見到年輕女人時都要挑逗、引誘她,年輕女人對阿八似乎也很有意,但中年婦女卻一直用惡狠狠的目光注視著他們,并一再告戒年輕女人:阿八這小子沒懷好意,他在打你的主意,你要小心點。
一天,年輕女人來到河邊打水,阿八在不遠處的葦叢中向她招手,沒等年輕女人和他搭上話,中年婦女提著桶走了過來。年輕女人什么也沒有說,默默返回原路。這時阿八又在路上等著她,他小聲對她說:到我那兒去玩玩吧,今天夜里我等著你。說完扭頭鉆進了蘆葦叢。當天夜里,年輕女人翻來復去怎么也睡不著,她偷眼瞧瞧和她并排躺著的婆婆,正發出呼呼的鼾聲,似乎睡得很沉。于是年輕女人躡手躡腳爬起來閃身出了門,就像一只出了籠子小鳥般飛快地朝阿八的住處跑去。
中年婦女其實并沒有睡著,兒媳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在眼里,等兒媳出門后,她也迅速穿好衣服悄悄跟在兒媳后面。年輕女人跑到阿八的窩棚,兩人一見面便無所顧忌地親熱起來,而此時此刻,中年婦女正從窩棚的縫隙處盯著他們。天快亮時,年輕女人回到自己的草屋,見婆婆仍在酣睡,便輕手輕腳在她身邊躺了下去。
中年婦女決定采取行動,她對年輕女人說阿八如何如何壞,并弦外有音地說,淫亂是最大的罪惡,死后到了陰間也要上刀山下油鍋。但年輕女人聽了卻默不做聲,中年婦女見兒媳聽不進她的話,就又去找到阿八,直接了當地對他說:“和我睡覺吧?!卑瞬唤怕暣笮Γ骸肮l要和你這么個老太婆睡覺”,中年婦女只得道出真意,她懇求阿八不要再找她的兒媳,如果兒媳離開她跟阿八在一起,她獨自一人無法繼續干殺人的營生,那將會絕了她的生路。阿八卻不聽她那一套,理直氣壯地說:“現在我們相好了,當然要在一起?!敝心陭D女說:“她是我的兒媳?!卑藫u搖頭說:“你的兒子已經死了,可是她還年輕,她和我相好沒什么可指責的。”
夜半,年輕女人又溜出了屋子,中年婦女隨后也穿好衣服,正要出去,門突然開了,門口站著一個身材高大、戴著一付惡鬼面具的人,中年婦女驚叫起來,那人擺擺手安慰她說,他是軍隊的首領,不是鬼。他手下的士兵都死了,他打算回京都,但不知怎樣才能走出這片蘆葦蕩、希望中年婦女把他帶出去。中年婦女無奈,只好給他帶路。黑沉沉的夜色中,中年婦女在前面邊走邊問那個軍官為什么要戴面具,軍官說他有一張非常漂亮的面孔,但不愿讓人看到,便戴上了假面生活。中年婦女提出想看看他的真面目,那人冷笑一聲說,就憑你一個小小老百姓,怎么配看我的真面目,快走!中年婦女不再說什么,繼續前行,當走到那個拋尸的深穴跟前時,她一聲不響輕輕地一躍而過,可是跟在后面的軍官卻因天黑看不見,一下墜入了深穴之中。中年婦女轉回身朝著洞穴里大喊一聲“活該!”,又跑回家拿來一條長長繩索縋下洞底。在洞底一堆橫七豎八的尸骨中她找到了那個軍官,她首先去揭那個面具,誰知面具與臉皮粘得很緊,費了挺大勁才揭開,只見那張臉布滿膿胞疤痕、丑陋異常,倒把中年婦女嚇了一跳。中年婦女照例剝下他的盔甲衣物帶回家里,當然,還有那張面具。
黎明前兒媳回來了,中年婦女仍閉著眼睛裝睡。白天她們照常去搜尋散兵游勇,在阿八的幫助下她們殺死了兩個士兵。到了晚上該睡覺的時候,中年婦女說她要去找阿牛,讓兒媳自己睡覺,說完背著幾副鎧甲出門走了。
這真是天賜良機,年輕女人等中年婦女走了沒多久,便急不可待地離開草屋,腳步輕盈地朝阿八的住處飛奔。突然,黑暗的蘆葦叢中出現了一個鬼面怪物,張開雙臂站在年輕女人前面。年輕女人嚇得尖聲大叫著逃回了家。清晨,中年婦女回來了,見兒媳神色不安的樣子,便問她發生了什么事。兒媳只說了聲“沒什么”。第二天夜里,年輕女人又偷偷跑了出去,沒想到在蘆葦叢中再次遇上了那個怪物。年輕女人心中害怕,只得又逃回家去。第三天晚上,電閃雷鳴,風雨交加,中年婦女說阿牛還欠她一些糧食,她要去取,便出門走了。年輕女人已經兩天沒有見到阿八,再也按捺不住,冒著大雨跑出屋去。半路,那個怪物又出現在前方,為了見阿八,年輕女人鼓起勇氣想從怪物身邊沖過去,但那個怪物卻伸開雙臂一個勁攔著她,還撲上來卡她脖子。這時遠處傳來阿八的喊聲。年輕女人也拼命叫著阿八的名字。阿八飛快地趕來,正遇上往家跑的年輕女人。女人驚恐地對他說:“有鬼!有鬼!”但阿八才不相信什么鬼神,他把女人緊緊摟在懷里,說:“哪有什么鬼怪,根本沒那東西。”經阿八這么一說,年輕女人定下了心,兩個人緊緊摟抱著倒在蘆葦叢中……此情此景,正被站在不遠處的那個鬼面怪物看到,然而怪物卻現出了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天亮之后年輕女人回到家里,進門后她看見有個人蜷縮在墻角,看背影似乎是她婆婆,便叫了一聲。過了一會那人才慢慢轉過臉來,年輕女人吃驚得尖聲大叫,原來是多次攔阻她的那個怪物。年輕女人正要逃跑,怪物忽發人聲:“是我,是我?!痹瓉磉@是中年婦女。年輕女人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中年婦女發著哭腔求兒媳原諒她,并說今天回來后這個面具怎么也摘不下來了。她懇求兒媳幫她取下面具。年輕女人一聽馬上講開了條件,她提出今后不準再管她和阿八的事,不論白天晚上,她什么時間都可以自由地去找阿八。中年婦女滿口答應,于是年輕女人便往下摘面具,不料面具像生了根似地緊緊貼在臉上,怎么用力也摘不下來,而且一用力中年婦女就叫痛不迭。年輕女人抄起一把木槌向面具上亂打,打得中年婦女連聲嚎叫,終于將面具打裂取了下來,但中年婦女那張臉已變得鮮血淋漓,既丑陋又兇殘,比惡鬼面具更令人恐怖。年輕女人此時真的被嚇壞了,大叫一聲奪路逃出門外。中年婦女一邊喊著“等等、等等我! 我不是鬼,是人!”一邊追了出去。兩人一前一后跑到了那個深穴前,年輕女人縱身跳了過去,而中年婦女此時卻忘了它的存在,一步踩空,掉進了深深的洞穴中。
【鑒賞】
本片的編劇、導演新藤兼人是日本戰后著名劇作家和導演,早期主要從事電影劇本的創作,《安城家的舞會》、《誘惑》、《天使的臉》等50年代優秀影片的劇本都是出自他的手筆。1960年拍攝的《赤貧的島》則是新藤兼人最有代表性的導演作品,該片以紀實的風格表現了一座貧瘠小島上的農民的日常生活,全片沒有使用一句對白。該片不僅在日本獲得了很高的評價,而且在莫斯科國際電影節上獲得了大獎。
《鬼婆》是新藤兼人1964年編劇并導演的作品。新藤曾專門撰文介紹他是怎樣想到要拍這部影片的:在他的兒童時代,每天睡覺之前母親總要給他講故事聽,主要是日本的民間故事。其中《鬼婆》、《生根的面具》等故事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從事電影工作后,他對這些民間故事中所蘊含的哲理頗感興趣,加之由于母親講故事時特別善于描繪,因此故事中那莽莽的荒原、起伏的蘆葦、孤零零的草屋、披頭散發的老太婆等形象早已深深印在腦海中。經過較長時間的構思,他將幾個民間故事的內容加以糅合和提煉,創作了這部充滿隱喻和象征的作品。
影片的第一個畫面便是被攝影機長時間瞄準的一個黑洞洞的深穴,同時出現了字幕:“洞穴。它像一只眼睛注視著古往今來發生在這里的一切”。這個貫穿于影片始終的洞穴不僅僅象征歷史的眼睛,它還象征著陷阱、死亡和地獄。
影片沒有具體的時代背景,兩個主要的女性角色也都無名無姓。在《鬼婆》中,抽象的時間和具體的姓名都不重要,它所著重要表現的是人類一些共同的特性,首先就是人的食本能和性本能及其外延。
婆媳兩個女人為了躲避戰火躲進了無邊無際的蘆葦蕩中,這里遠離社會,要生存下去必須靠她們一起干殺人越貨的勾當,這對兩個女人來說既艱難又危險,然而不如此便無法生存,在維持生命的食本能驅使下,人類敢于冒任何危險。當生存得到基本的保障之后,人類的另一本能——性本能就開始占據主要位置。影片中,年輕女人與阿八相好后,每次她在黑夜中朝阿八的住處飛跑時,都顯得那么興高采烈、精力充沛,臉上充滿渴望與期待的神情。此時總能聽到畫外雄鴿的鳴叫聲,象征著異性的吸引,這種吸引力之強烈足以沖破家庭、文化、倫理道德方面的束縛。婆婆為了達到阻止兒媳與阿八相好的目的,曾搬出了人類社會的倫理道德規范來對兒媳屢次進行說教,但都無濟于事,此后她又三次裝神弄鬼恐嚇兒媳。年輕女人三次遇“鬼”后的不同反應則形象地顯示了性吸引的力量。第一次她見到怪物時嚇得靈魂幾乎出竅,逃回草屋后縮在床角發抖。第二次她雖然也逃回了家,卻坐在那里思忖對策。第三次時她就鼓起了勇氣要從“惡鬼”的身邊沖過去。婆婆不惜裝鬼來阻攔兒媳與阿八見面則是出自食本能的外延,她是個歲數已經不小的女人,如果沒有兒媳的幫助,很難獨自對付手中持有武器的士兵,得不到士兵的鎧甲她就無法換來糧食維持生命。第三次裝鬼時,兒媳大聲叫來了阿八,說“有鬼!有鬼!”,但阿八卻滿不在乎:“哪有什么鬼怪,世上根本沒那東西!”他們幾乎就在中年婦女的眼前親熱起來。此時,作為魔鬼化身的中年婦女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望著他們。在不相信鬼神(偶像)存在的人們面前,鬼神也是蒼白無力的。這場戲在更深的層面上表達了作者對文化傳統、道德倫理等方面的思考和認識。
影片中那個總是戴著面具的軍隊首領也是一個象征性的形象。據他自己說,他是京都城里最有名的美男子,但是為了不讓別人看到他的臉,也為了顯得威武有力,便戴上了假面生活。然而中年婦女揭下他的面具時,展現出來的卻是一張丑陋無比的臉。作者借此表明:地位高的人往往是虛偽的,或許他們曾經是心地善良、胸懷坦蕩的正人君子,但他們一旦以假面示人之后,那副象征著虛偽的面具就再也摘不下來了。他們只能躲藏在假面之后,成為假面的附屬,靠假面來迷惑和恐嚇世人,最終他們將變得比惡鬼更為丑陋。
《鬼婆》中對蘆葦叢極富特色的拍攝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蘆葦在這部影片中已不單單是一種景物、道具,它被賦予了生命、知覺和情緒,甚至在某些場合發揮了“角色”的作用。在相對平靜時,蘆葦主要保持著它的自然形態,蘆葦蕩顯得寧靜而幽遠,但隨著劇情的變化,它又會顯出不同的動態:年輕女人深夜跑向阿八的住處時,蘆葉在風中快捷有力地擺動,映在葉片上的月光增加了它的躍動感和生命力,襯托出年輕女人興奮、激動的心情。中年婦女帶著軍官走向洞穴的途中,基本處于黑暗之中的蘆葦叢大部分時間十分平靜。但接近洞穴時,隨著風吹葦葉的嘩嘩聲,大叢的蘆葦突然浪濤般地朝人物頭頂猛地壓下,葉尖部的光點沿著葉片快速流動,葦叢向前方俯壓,隨即又朝側后方旋回,陡然之間使人產生了緊張之感。婆婆第三次裝鬼的那一夜,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影片使用了幾個占據整幅畫面的鏡頭表現一叢長長的蘆葉被狂風扯得筆直地伸向同一方向,在強烈的閃電光芒中發出駭人的巨響,它仿佛已經變成了具有某種破壞力的怪物。此外,影片還有兩三次也是以整個畫面表現一叢平靜狀態下細而長的蘆葉突然間像數十條蛇一般蜿蜒伸縮,急速而無規律地擺動、起伏,馬上就使人產生了一種失去平衡的焦慮與不安,一種神秘而不祥的預感。《鬼婆》的攝影給無知覺的蘆葦注入了神奇的力量,使之在影片中成為具有獨立感知和情緒動態的生物,而且這種感知和情緒動態使畫面產生了令人著迷的視覺魅力。這種對蘆葦的擬人化處理在電影美學上是一次卓有成效的成功嘗試,對爾后出現的某些影片具有典范的作用。
在《鬼婆》中扮演中年婦女的乙羽信子是日本戰后最著名的演技派女演員之一,也是本片編劇、導演新藤兼人的妻子。她小學畢業后考取寶塚少女歌劇團,很快開始登臺表演。1950年進入大映公司后主要扮演純情少女一類角色。1953年在新藤兼人的名片《縮影》中飾演一位貧苦的女藝人,自然樸實、富有生活氣息的表演使她自此脫出少女明星的窠臼,成為一名真正的演員。乙羽信子從影40多年,先后在150多部影片中塑造了類型不同、性格各異的女性形象,是日本影壇最有實力的女演員之一。
扮演年輕女人的吉村實子從高中時代開始參加電影的演出。在《鬼婆》中她成功地扮演了年輕女人,將這個野性十足、敢愛敢恨的人物的性格和心態表現得十分出色,為此她獲得了1964年度 “藍綬帶獎”的最佳女配角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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