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尼亞〕·托馬·期待》經(jīng)典詩文賞析

一只折斷了桅桿的小船

被人忘記了， 整天地睡覺;

周圍是汪洋的沉默的海水，

在單調(diào)的微波上， 它期待著。



它多么渴望風(fēng)輕輕吹過，

因為它的心感到了悲傷;

寂寞地望著自己的影子，

永遠停留在這個地方。



它停在水天交接的遠處，

只能隱約地望見海岸;

柔和的天色和深深的海水

在它的身邊不停地抖顫。



“我的命運中的自由的風(fēng)啊，

吹吧， 把我往海岸那兒吹，

或者讓我靠近明亮的海岸，

或者讓我在巖石上撞碎!”

(孫 瑋 譯)

《期待》作于一八九七年，當(dāng)時的羅馬尼亞正遭受著外族統(tǒng)治者的壓迫蹂躪。詩人將敏銳的詩心和無限的愛國之心結(jié)合在一起，為祖國的悲慘處境嘆息悲歌。

全詩共分四個詩節(jié)，首先寫出小船的寂寞和沉默，“沉默的海水”、“單調(diào)的微波”。再寫出小船的痛苦與悲傷， “因為自己的影子”，“永遠停留在這個地方”。如一匹渴望舉蹄奔騰的千里馬，正忍辱負重地在槽櫪之間怒吼長嘆。然后寫出小船的熱望——“渴望風(fēng)輕輕吹過”，渴望掙脫殘酷無情的羈絆。最后小船對自由的熱切呼喚和以死相求的堅強決心與意志躍然于紙上，在詩的結(jié)尾詩情推向最高潮。

詩人巧妙地運用了象征手法，使象征成為該詩的主要藝術(shù)特色。詩人為他的“一只折斷了桅桿的小船”的祖國“被人忘記了，整天地睡覺”之厄運而悲哀，也為它“在單調(diào)的微波上，它期待著”的希望而欣喜，更為它的“或者讓我靠近明亮的海岸，/或者讓我在巖石上撞碎”的悲壯氣概而激奮。于是，整體象征便是詩人的祖國——英雄的羅馬尼亞人民的民族精神的藝術(shù)寫照。

象征的完美運用造成了“詩含雙層意，不求其佳而自佳”的詩美效果。這種彈性美不僅表現(xiàn)在詩行詩節(jié)上，而且表現(xiàn)在全詩里。 《期待》不僅可以看作是愛國者的絕唱，而且可以理解為一個遇到挫折、遭受厄運、暫處逆境的強者的心靈衷曲，或者是詩人感情生活的真實寫照。因此，人們常常不把《期待》看成是人民渴望民族獨立解放的期待，而看作人生對幸福、光明的期待。這就使小船的象征由國家民族的群體抒情變成了單個的人或事物的個體抒情。詩有多層含義，但并不晦澀，這是象征詩的妙處。

另外，全詩的前三個詩節(jié)寫得比較淡雅、低沉，如泣如訴、催人生情。用詞也十分講究，如“折斷”、 “沉默的”、 “單調(diào)的”、“微波”、“隱約”、 “深深的”、“抖顫”等詞語， 都產(chǎn)生出暗淡的情緒，給人以凝重壓抑的情感體驗。正是由于低沉的調(diào)子才顯示出期待光明的迫切，抒情情感的強烈和抒情筆調(diào)的微弱產(chǎn)生的明暗對比，使情感層次更加分明，給人造成“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的自由聯(lián)想，更容易把讀者引入詩的氛圍中。

詩人所處的時代正是象征派詩歌在西方興盛的時代。值得贊賞的是： 《期待》一詩卻一反象征派詩歌的清規(guī)戒律，摒棄了晦澀難懂、筆調(diào)消沉、脫離現(xiàn)實的藝術(shù)特色，寫得意境深邃而鮮明開闊，意味深長又曉暢自然。正如象征派詩歌的先驅(qū)之一馬拉美所言：運用象征“只要把心靈狀態(tài)、心靈的閃光很好地加以謳歌，使之放出光輝來，這一切其實就是人的珍寶。”

(王 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