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籍、寓言故事·羹味》原文與賞析
王使宰人作美羹,中有水、有肉、有蔥蒜、有姜、有鹽豉、有糯。王敕廚下人言:“所作美羹,如前取羹中水味來,次取肉味來,次取蔥味來,次取姜味來,次取鹽豉味來,次取糯味來。”“羹以成,人寧能一一取羹味與王不?”王言:“羹一合以后,不能一一別味也!”
此篇選自《那先比丘經》。
《那先比丘經》失所譯人名,主要的內容是記那先比丘的生緣及與國王彌蘭陀之間的問答,著重闡明緣起、無我、業報、輪回等佛教基本教義。
那先之“那”,是“那伽(Naga)的略稱,意為“象”。“先”即先時之意。據說此人出生時,有一頭大象也在同日生,故父母為他起名為“那先”。那先七歲習吠陀,(婆羅門教、印度教最古的經典)十五六歲投舅父為沙彌,受諸經要旨并學阿毗曇,二十歲受具足戒,后修證“阿羅漢”果。往古印度西北舍竭國(約今巴基斯坦西北部白沙瓦一帶),見國王彌蘭陀,應王之問,以車與軸、轂、輻等關系為喻,廣說人生無常及善惡報應等佛教教義,后來彌蘭陀王果然皈依了佛教。
此篇卻是通過一個簡單的寓言小故事,表達了一個看來簡單,但實有一定深義的道理。在作美羹前,人們可把它的各種原料一一區別開來,但當你把這些原料制做成成品——美羹以后,要把它們原先各自的味道分別取出,那是不可能的,那已是一個綜合體。猶如佛教認為人和世界萬物都是由四種基本原素——地、水、火、風構成的。四大各有其作用,分別為保持、攝集、成熟、生長。四大也各有其屬性,分別為堅、濕、暖、動。但一旦四大和合,以成人身或其他物質,這些屬性,這些作用,就處于一個共同體中,無法取其一或去其一,因為 “四大不調”,就會“百病皆起”。《金光明最勝王經》(唐 ·義凈譯)卷五: “地水火風共成身,隨彼因緣招異果,同在一處相違害,如四毒蛇居一篋。”佛教是以此說明人身無常、不實、受苦之理的。但也說明要組成人身,物質,又是缺一不可的。
這是一個從內容上看相當簡單的故事。它沒有一般的佛經文學故事的那種形象生動的人物、新穎曲折的情節,奇妙的想象和瑰麗的描寫,但也不像一般要用來闡明抽象的道理的文字,要求很謹嚴、深刻、邏輯性強,但結果卻是枯燥、板滯、缺少趣味。它處于二者之間,仍是利用了寓言的形式,充分發揮寓言故事的藝術特色,通過一件看來細小的事件的描寫,說明了一個看似簡單卻富有哲理的道理。而且主要是用對話的形式。那先比丘一句話中有話的反問,使這位“聰明”的君王明白了 “羹一合以后,不能一一別味” 的道理。這種簡練、樸實的表達方式也是佛經文學故事的一種特色,這樣短小精悍,內容豐富的寓言故事也是佛經文學的重要內容。
我們從這篇短小的故事上可以獲得更多的教益。主要的一點是: 佛典的價值,遠遠超越于宗教宣傳之外。在數量龐大的佛典中,除了教義宣傳和一說說教外,還包含著關于社會、歷史、經濟、法律、哲學、倫理學、心理學、美學、文學、藝術、語言學以及醫學等自然科學許多領域的廣闊而有價值的內容。佛典在宗教宣傳的形式下,凝集了古代印度人民創造的大量精神財富。而這些財富大多是通過這樣的寓言故事的形式來表現的,這是佛典文學的價值。其次,佛典中廣取譬喻來論證問題,使抽象的道理生動了,把思辨變成了形象。佛典的這一特點在中國文學史上的影響是很大的。可以說,唐宋以后,中國寓言文體獨立發展,與佛典的這一部分內容有著直接的關系。例如唐代大文豪柳宗元在確立中國寓言文體上作出了巨大貢獻,他的寓言無論在內容上還是寫法上多借鑒佛教寓言故事, 如 《蝜蝂傳》、《李赤傳》、《梓人傳》、《黔之驢》等。而這些寓言故事都有篇幅精短,筆鋒犀利,形象動人等特點。而這正是 《羹味》一篇所具有的特色。
此篇的另一特點是以對話的形式來表達,這是因為 《那先比丘經》 的形式所決定的。此經主要記載那先比丘與國王彌蘭陀之間的回答,那先的問言自然是巧妙、有目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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