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濟慈·有多少詩人》經典詩文賞析

有多少詩人把閑暇鍍成金!

我的幻想總愛以詩章作為

食品——它平凡或莊嚴的美

能使我默默沉思很多時辰;

平時，每當我坐下來吟詠，

詩人就擁聚在我的腦海間，

但并不引起蕪雜的騷亂，

而是合唱出悅耳的歌聲。

正如黃昏容納的無數聲音：

樹葉的低語，鳥兒的歌唱，

水流的潺潺， 由暮鐘的震蕩

所發的莊嚴之聲，和千種

縹緲得難以辨識的音響，

它們構成絕唱，而不是喧騰。

(查良錚 譯)

詩人的形象是什么呢?詩人的世界又是怎樣構筑起來的呢?詩人僅僅是浪跡形骸的顛狂者嗎?詩人僅僅是不切實際的幻想家嗎?他們的世界是構筑在真空中的海市蜃樓嗎?不，他們是生活的淘金者，他們把閑暇鍍成金子，讓生活煥發出最迷人的光彩。

人們生活在一個喧囂和龐雜的世界上，忙忙碌碌，昏昏沉沉。塵苦， 操心的艱難無時不騷擾著世人的魂靈， 致使他們象塵埃一樣漂浮在生活的表層。 而詩人， 他們以自己獨特的方式沉到生活的底層， 終日沉思冥想， 忍受孤獨和寂寞， 在異常平靜的表層下， 他們的內心世界卻是如此躁動不寧。 他們以自己最獨特的視角， 以自己最特殊的體驗方式， 去把握生命最底層那最本質的東西。 巨然的音響和美景， 塵世的喧囂和紛擾， 常人視而不見的瑣屑小事， 常人不敢問津的宏大事業， 那瞬息萬變， 縹緲精微的一切事宜，通通幻化成一股淙淙的流泉，注入詩人那充滿激情的心田。這時，已再沒有喧騰和流響， 而是純凈、甘甜的樂音。

全詩表達的主題是深刻的， 也是充滿感染力的。 詩人之所以能夠從常人看不見的事物中發現美、 提煉美和創造美， 正是因為他們比常人更真實、 更實在地生活著、思考著。 他們更加熱愛生活，珍惜生命，所以， 即使是黃昏那讓人憂傷茫然的氛圍中傳來的“樹葉的低語， 鳥兒的歌唱， 水流的潺潺， 由暮鐘的震蕩”等等所發出的音響， 是那么容易消逝和令人不可捉摸， 可仍舊無法讓詩人那高度靈敏的內心世界忽略。

于是， 我仍舊可以說， 詩人，你是最幸福的， 你是最富有的， 你真正擁有一個真實的世界， 一個充實的人生， 你的生命是永恒的。 因為你的整個人生、 靈魂和生命都熔鑄在自己的詩篇之中， 成為千古絕唱，永垂后世。于是， 我們可以說，詩人并不神秘， 只不過他們更象一個人。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是詩人，只要我們愿意把自己沉入到生活的最底層， 去聆聽那神啟和天籟， 去擁抱那生活的真實， 那么， 每個人的靈魂都將是不朽的。

(阮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