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侖
1821
一個奇異的命運完結了,
那個偉大的人已然逝去。
在暗淡的囚居中,他漸漸沉落
令人驚嘆的拿破侖的世紀。
威武常勝的一代天驕,
那個倍受譴責的統治者離我們遠去了,
是的,他去了,那個被全世界放逐的人,
你的時代已經過去。
世界將長久地,長久地
被你血寫的記憶所充斥,
在荒涼的海波中安息吧,
榮光的聲名將籠罩著你……
啊,多么壯麗的墓場!
在你的骨灰安息的甕上,
人民的憎恨也隨之熄滅,
而你將永遠閃耀著不朽的光芒。
曾幾何時,你的那群鷹鷲
在倍受屈辱的大地上空翱翔!
曾幾何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大片土地在你的威力的霹靂下覆亡;
而你的旗幟,隨著你的任性,
帶著災難迎風飄揚,
你把專制的重軛肆意
壓在各族人民的肩上!
當希望開始照耀整個世界,
從奴役下的黑暗中醒來,
高盧人用他們憤怒的右手
把陳腐的偶像推翻;
當暴動的廣場上的塵土
覆蓋著一個帝王的尸身,
那個無法避免的偉大日子,
自由光輝之日正在降臨——
那個時候,在人民的動亂之中,
你預見了美妙的時刻,
罔顧他們崇高的期望,
你竟然蔑視整個人類。
你的膽大而狂妄的心啊
只相信你那害人的所謂幸福,
那已被推翻的獨裁政體
又用它幻滅的美將你迷住。
你讓那復蘇的人民的
青春的狂熱又再次被束縛,
你讓那重新蘇醒的自由
重新失去活力,突然又歸于沉默;
在奴隸之中,你盡興地
滿足了你的統治心愿,
你把歐洲的民軍驅上戰場,
用桂花點綴著他們頸間的鎖鏈。
盡管法蘭西贏得了聲名,
但卻忘記了她的遠大抱負,
她只能以被蒙蔽的雙眼
望著自己那燦爛的恥辱。
你用利劍指著豐盛的飲宴,
一切在你前面轟然傾倒:
歐羅巴完了——陰森的夢
繚繞于她的頭頂,飛翔。
啊,一個巨人莊嚴無恥地
踏上了歐羅巴的胸脯。
蒂爾西特!(多凌人的地名!
俄國人再也不為它嚇住)——
啊,最后一次,蒂爾西特
用光榮的稱號來讓英雄更加傲慢,
但乏味的和平,安閑的冷寂
讓那些幸運兒的心又在跳動。
狂妄之徒!到底慫恿你的是誰?
是誰支配了你絕頂的聰明?
你那高于眾人的智力
怎么理解不了俄羅斯的心?
全沒有料到那偉大的
心靈的火焰,你一味幻想
我們仍舊要和平,就像需要贈品;
但是,等你理解的時候已經太晚……
俄羅斯啊,戰斗的女王,
你憶起了昔日的瘋狂!
暗淡吧,奧斯特利茲的太陽,
奮起吧,偉大的莫斯科!
一個新的時代即將降臨,
短暫的恥辱不代表永恒!
祝福莫斯科吧,俄羅斯!
拼死決戰——就是我們的心愿!
他伸出了麻痹的手指
又一次抓起那鐵的花冠,
但是,他終于,終于離開了我們,
他的眼前已然有如深淵。
歐洲的軍民四處逃竄!
在那被鮮血染紅的雪地上
已經宣告著他們的覆亡,
融雪化去了敵人的蹤跡。
一切像卷入暴風那樣沸騰,
歐羅巴粉碎了她的鎖鏈,
異國民眾的詛咒,就像霹雷
追隨在暴君的身后。
這個巨人看見四處都是的人民
舉起了他復仇的拳頭:
暴君啊,你曾經予人的所有凌辱
都要如數地交還給你!
無論他所虜獲的是財產,
還是獲得奇異的勝仗,
都將以流亡之中的內心苦惱
在異國的天空下做出賠償。
他所囚居的炎熱的小島
將不斷會有北國的帆船前來造訪,
遠方的人會把和解的語言
刻記在這個島石上。
在那里,流放的人放眼海面,
必會想起戰場上刀劍的響聲,
想起北國冰雪帶來的恐怖,
和自己的法蘭西的天空;
在小小的荒島之上,有時候
他會忘卻曾經的皇位、后世和戰爭,
只想著,只想著他的愛子,
他的心里悲涼并且沉痛苦悶。
還有誰,胸懷異常狹隘
(讓我們羞辱這樣的人),
在今天,還想用他那熱狂的譴責
去煩擾他的廢黜的陰魂!
去贊賞他吧!是他給俄羅斯人民
指出了崇高的命運,
在幽暗的流放過程中,他死了,
卻把永恒的自由留給了在世的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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