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來彩筆匿名傳,天漢洪波涌作蓮。
十九首詩殊勝也,兩千年格始成焉。
斯民斯味渾生色,惟志惟情最可憐。
別樣妖嬈終絕調,人間誰更續遺篇。
《詩經》而下,四言道衰;列國板蕩,人心思競;惟務縱橫,勢利相爭,詩情落寞。
屈子繼起,別開意趣;巫風為助,才氣賁恣;慨傷國是,高風絕響,后繼乏人。
荀卿尚賦,孟軻通詩。情志橫溢,莊生當之。諸子之中,此三家于詩猶近。然氣因辯作,文與時成,志或有切詩之韻,形未許近詩之味,時勢使然也。
逮至西漢,文人因詩風而弊于衰萎,詞客因騷韻而傷于橫溢,古道不傳,莫可奈何。遂開樂府,采擷民風,歌以入典,萌育新裁。于是宮闈中有佳人空谷之詠,草野際有桂樹黃雀之嘆,五言格制漸成規模。播于東漢,蔚然大觀。
東漢五言之盛,殊非后世可及。班孟堅《詠史》,起于鋪陳;張平子《同聲歌》,偏于理趣;蔡伯喈《翠鳥》,深于興寄;秦士會《贈婦詩》,嫻于言情,五言格制備矣。而能振斯文、明詩道、發幽情、勵風教者,更非《古詩十九首》莫屬。
《古詩十九首》,敏于抒情,嫻于比興,技法圓融,格調高古,婉轉附物,怊悵切情,良有以也,文溫而麗,意悲而遠,豈徒然哉?真詩中靈秀,五言圭臬也。
蓋民風入府,俚謠漸詩,斟酌磨礪,分梳損益,詩道整合,于斯始成。
古風得民風之質拙,無民風之俚俗;尚民風之永味,無民風之野鄙;以蔥蔥之雅致,矯落落之淺俗;任容與之深味,益素樸之成心。談言微中,一字千鈞;深情繾綣,款致清通。風騷之后,更續雅音。正詩家新璧,煥然成章矣。
每有人問詩于余,余必以熟誦漢魏詩教之。而漢魏詩,以漢古風為尚。此詩道本源,能生萬有,斯文血脈,存續惟心。熟諳則詩格自備,罔知則耗散聰明。要之則事半功倍,違棄則汗漫難成。
然古風已矣,斯情難繼,我輩工詩,惟趨難步。得其味六七,略能賞鑒;行其道二三,聊可工詩。自娛則怡情養性,體道則明志清心。
嗟乎,漢古之大,縱萬言不道,豈片言可稱。惟吟惟誦,其味自知;惟涵惟泳,其用自得。誦之則有,不誦則無,愛詩之心,未可強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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