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捷
別些位,因為你并不尊重
那一番深誓,成了我朋友;
可是每逢我迎對了“死亡”臉,
每逢我攀登了“睡眠”的高峰,
每逢我喝酒興奮了時候,
突然間我重新見了你的臉。
(卞之琳譯)
(英國)葉芝
詩有宏篇構制,亦有即興小令,而這是一首言簡意深的短詩。
詩中的“你”恐怕不僅僅是指相知已久的親朋故友,更多地則是指代詩人心目中的曾有過海誓山盟的情侶戀人。因此從這個意義上,我們發現了此詩中有一種生活內蘊的感觸,有一種對愛情真諦的發現,有一種哲理情思的燃燒,而這一切又都籠罩在一層層含畜不露,朦朦朧朧的云幛霧幔之中。
這首微觀型巨歌,寫的是詩人的自我情愫,是詩人與“戀人”分手前后的心理感覺,有意識的清醒,也有下意識的幻象,所思所想,皆人之常情,世之常理。在有過“深誓”的情感世界里,好象一切都經過了提煉、凈化,生活似乎脫去了瑣碎無聊乃至冷酷可怕的外觀,化去了斑斑駁駁的毛羽筋骨,留下的只是浪漫美好、虛無飄渺的精靈似的幻象。于是,污濁之物,血肉之軀,都變得晶瑩透明,一塵不染,恍惚間,身心也都澄澈潔凈起來,大有超凡脫俗置于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境之感……于是,你“成了我朋友。”然而,生活并不象蒸餾水那樣純凈甘美,它充滿了艱辛苦澀,伴隨著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人生也不是一首浪漫純情的詩,它夾雜著種種瑣細乃至無聊的衣食住行;當戀人的腳步從熾熱的情感天國走向冷峻的現實大地時,當他們的心靈實實在在地感受到生活的嚴酷和艱難時,這種超凡脫俗又在哪里?因此當一種抽象的美的永恒逝去后,清醒的現實意識便隨之而來:“突然間我重新見了你的臉”。這究竟是張怎樣的臉,詩人沒有明說,詩歌至此嘎然而止,卻留下了無言之意,無盡詩情……在這里,詩人似乎并不想拋給讀者一個明確的信息源,而是帶給讀者一種情感沖擊波,企盼著讀者心靈的突然豁亮,或智慧的突然爆發,并由此生發出豐富的想象。
這首詩在層層展開方面有獨到之處:前兩句為虛寫,筆觸很輕,似無深意,然“一番深誓”卻包孕了幾多內涵,幾多份量!“可是”以后的四句則為實寫,詩人選取生活中的典型景觀——“死亡”、“睡眠”、“喝酒”,展開了綿綿詩情;結尾句猛然煞住,使讀者在一種驚奇興奮的心情中禁不住重新將詩反復讀幾遍,以品味詩人的心緒意念。
這首詩的特色還在于意象的運用、重疊、結合方面。詩中的“死亡”、“睡眠”都是意象,它們與生活中的“死亡”、“睡眠”有聯系,但又別有“精神”;它既有具體的形象性,又有抽象的概括性;既有生動形態,又有智性內容,體現了詩人對生活、對人生別具一格的發現;而且“死亡”和“睡眠”又同能夠具體感覺到的客觀事物——“臉”、“高峰”相重疊結合,就會使讀者產生很多很遠的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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