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龍吟（須知名士傾城）

題文姬圖

須知名士傾城，一般易到傷心處。柯亭響絕，四弦才斷，惡風吹去。萬里他鄉，非生非死，此身良苦。對黃沙白草，嗚嗚卷葉，平生恨、從頭譜。應是瑤臺伴侶。只多了、氈裘夫婦。嚴寒觱篥，幾行鄉淚，應聲如雨。尺幅重披，玉顏千載，依然無主。怪人間厚福，天公盡付，癡兒女。

【注釋】

《水龍吟》：又名《龍吟曲》、《莊椿歲》、《小樓連苑》，一百零二字，前后片各四仄韻。文姬，東漢末年名儒蔡邕之女蔡琰字文姬，博學多才，兼擅音律。蔡文姬曾為胡人所擄，嫁南匈奴左賢王，在胡地十二年，生兩子。后被曹操贖回中原，再嫁董祀。性德此詞以流落胡地的蔡文姬代指被流放寧古塔的吳兆騫。

名士：有才名的人。傾城：美女。柯亭響絕：柯亭在浙江會稽。蔡邕曾采柯亭之竹制成笛，音聲妙絕。響絕：指蔡邕去世，無人再吹奏此笛。四弦才：蔡文姬精于音律。蔡邕夜來撫琴，彈斷一弦，蔡文姬在內室應聲曰：“第二弦。”蔡邕暗自驚訝，又故意彈斷一弦再問，文姬對曰：“第四弦。”無絲毫差錯。

惡風：喻突如其來的災難，指東漢末年的戰亂。

萬里他鄉：指蔡文姬淪入胡地。卷葉：卷樹葉或草葉吹奏出聲。瑤臺：本指神仙居處，此處指蔡文姬出身名門，本應生活在富貴閑雅之中。氈裘：北方少數民族的毛皮服裝，借指北方少數民族。此指聰明美麗的蔡文姬本應在中原過著神仙伴侶的生活，卻不幸淪入胡地，被強嫁于胡人。觱篥：笳管，古吹奏樂器，流行于邊塞，發聲悲亢。尺幅：指《文姬圖》畫幅。重披，再看。癡兒：女：無知愚蠢的少男少女。

【評析】

此闋雖為題畫詞，蓋藉《文姬圖》而詠吳兆騫事也，故詞中句句言蔡文姬事，其實句句暗合吳兆騫之遭遇。“名士”之謂，即吳兆騫。吳兆騫夫妻被冤流放寧古塔，與蔡文姬淪落邊地心境凄苦相似，故曰“一般易到傷心處”。吳梅村曾有詩贈吳兆騫云：“人生千里與萬里，黯然銷魂別而已。君獨何為至于此？山非山兮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此闋中“非生非死”句即暗含對吳兆騫遠戍苦寒之地的同情。詞中多為吳兆騫的不幸遭遇鳴不平，結合性德傾力營救吳兆騫終于迎來吳兆騫生還北京的故事，可知性德對待朋友的俠肝義膽，無怪乎朋友皆評價性德“舉以待人，無事不真”，是視“黃金如土，惟義是赴；見才必憐，見賢必慕。”（梁佩蘭祭納蘭性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