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來狼藉

濟顛道濟^[1]

六十年來狼藉，東壁打倒西壁^[2]，
于今收拾歸來，依舊水連天碧。

《續指月錄》卷一頁四十四

【白話新唱】

辛辛苦苦修行六十年
總算體驗到“東壁打倒西壁”的境界
如今回頭看看這一生的成果
準備回老家了
才發現
悟前，水連天碧
悟后，依舊水連天碧

【分析與鑒賞】

濟顛道濟是一位作風獨特的禪師，在民間有非常高的聲名。《續指月錄》說他“放曠不羈，言行叵測，淫坊酒肆，不避譏嫌，時號為濟顛”，現在還有不少民間信仰的廟宇專門供奉他，名曰“濟公廟”。

這是他臨終的遺偈，不但沒有“顛”態，反而是十分優美的文字。

“于今收拾歸來，依舊水連天碧”，類似青原惟信所說的“而今得個休歇處，依前見山只是山，見水只是水”。是看透世間的本質是虛幻的，卻又在虛幻中實踐生命意義的境界。

傳說迷失于荒野的國王，把尋常人家吃的小米粥視為無上美味，而回到皇宮后，御廚再怎么費盡心思，也做不出國王念念不忘的“珍珠粥”。

其實，當國王覺得小米粥好吃時，那就是了。一旦國王在皇宮內沉湎于記憶中的美味，而不能欣賞眼前的“珍珠粥”，表示他已經不是活在當下，不能“見山只是山，見水只是水”。過去的經驗污染了眼前之境，人生的不足與無奈，大半來自于此。

附注：青原惟信原來的開示是這么說的：

老僧三十年前，未參禪時，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及至后來，親見知識，有個入處，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而今得個休歇處，依前見山只是山，見水只是水。

^[1]濟顛道濟（1150-1209）：六祖下十七世，嗣法于靈隱慧遠，即是民間流傳的“濟公活佛”，現有宋人沈孟柈敘述的《濟顛道濟禪師語錄》一卷行世。

^[2]東壁打倒西壁：東邊的墻壁打倒了西邊的墻壁，乃是超越了空間的對立，比喻悟道者的無分別的悟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