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舟
汀洲春草遍,風雨獨歸時??。
大舸中流下,青山兩岸移。
鴉啼木郎廟,人祭水神祠。
波浪爭掀舞,艱難久自知。
詩先點題“歸舟”二字。詩人在春天回家,大地復蘇,春草遍野,水中的小洲已是一片濃綠。他獨自一人,在春風春雨中趕路。眼中所見是汀洲春草,所以詩雖然沒有說是乘舟,而人在舟中便不言而喻。頷聯放筆寫船行,也是寫歸。他乘坐的大船,在中流乘風破浪而下。春雨普降,江水上漲,船又是順水,所以走得飛快,兩岸青山不斷地掠過船舷。這一聯寫得明快暢達,流露了回家的喜悅,在動態中包藏著自然的、靜穆的美,給人一種“人在畫中行”般的感受。雖然不及李白“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那樣的速度與氣勢,也不及杜甫“即從巴映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那樣的飄逸與驚喜,但足以打動人心,令你神往。
在快速行駛的舟中,詩人所見所聞當然不可能是細微的局部,如“鳥鳴嚶嚶,伐木丁丁”(《詩·小雅·伐木》)、“雨里雞鳴一兩家,竹溪村路板橋斜”(王建《雨過山村》)那樣的細景微聲,所以詩接寫了岸上具有象征性的、在群山中顯得格外醒目的兩個建筑物。在那古老的木郎廟上空,成群的烏鴉盤旋聒哚,爭奪著祭品;水神祠中,香煙繚繞,祭祀的人們川流不息。這一切,給山水增添了幾分春色和活氣,使他想到了家鄉的春色,激發了對大自然的熱愛,對淳樸的民風及山村生活的神往。然而這一切,又勾起他對身世的感慨。由布衣步入官場已經有七年之久了,滿腔致君堯舜、兼善天下的抱負沒有得到實施,而由于生性鯁直、疾惡如仇,使得仕途中充滿艱難險阻;這生活的道路也正像眼前波浪起伏的水道一樣,沉浸在其中久了,自然能體會出其中的險惡來,誠如辛棄疾詞中所說:“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隨著這樣的情感,回家的快樂,山水的秀麗,速度帶給人的奮發,都黯然失去了它的魅力。全詩原本輕快的筆調一下子被收束住,給人以頓然沉悶的感覺,作者的思想也就深深鍥入了人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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