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花吟》
頭上花枝照酒卮, 酒卮中有好花枝。
身經兩世太平日, 眼見四朝全盛時。
況復筋骸粗康健, 那堪時節正芳菲。
酒涵花影紅光溜, 爭忍花前不醉歸?
-----邵 雍
這是一曲在太平時世中自得其樂的醉歌。“頭上花枝照酒卮,酒卮中有好花枝”,插花者即是年過花甲的作者自己。花插頭上,手持酒杯,酒杯中又浮現出花枝,詩人悠然自得的神態如見。
詩人何以會這么陶醉?頷頸兩聯以醉歌的形式作了回答。一生度過了六十年的太平歲月(一世為三十年),親眼見了真、仁、英、神四朝的盛世,再加以筋體康健,時節芳菲,老人的心遂完全被幸福漲大了。笑瞇著醉眼,再看面前的酒杯吧。只見杯中涵著花影,紅光溜轉,面對這花,這酒,這位處在盛世中高齡而又健康的老人,他的一生樂事都好像被召喚到了眼前,怎能不痛飲到大醉方歸呢?
本篇與崇尚典雅的傳統五、七言律詩相比,風格顯然不同。它有白居易的通俗,而其實和白詩并非一路。白詩在平易中一般仍包含著高雅的意境,邵雍這類詩則表現了一種世俗的情懷。它純用口語,順口妥溜,吸收了民歌俚曲的因素,又略帶打油的意味,具有一種幽默感和趣味性。
詩格雖不甚高,但充溢著濃烈的太平和樂氣氛。這種氣氛的形成,固然由于內容是歌唱時康人壽,但還有其他方面的因素: 老人白發上簪著紅花,樂陶陶地對著酒杯,這一形象一開始就給詩帶來一種氣氛;語言節奏的流走順暢,“花”、“酒”等字的反復回環出現,也顯得和樂遂意;頸聯“況復”、“那堪”等詞語的運用,末聯“爭忍……不”的反詰句式,又都能把氣氛步步向前推進,讓人讀了真覺得有那種擊壤而歌的意味。對于這類詩,固然不可能望有盛唐諸公作品的宏偉氣象,但尚能近于“安閑弘闊”(《頤山詩話》評邵雍詩)。從中不難窺見北宋開國后“百年無事”的升平景象,一些人在小康中安度一生的那種心滿意足的精神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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