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宮曲別友

周德清

倚篷窗無語嗟呀 ^[1] ，七件兒全無 ^[2] ，做甚么人家？柴似靈芝 ^[3] ，油如甘露，米若丹砂。醬甕兒恰才夢撤 ^[4] ，鹽瓶兒又告消乏 ^[5] 。茶也無多，醋也無多。七件事尚且艱難，怎生教我折柳攀花 ^[6] 。

【注釋】

[1]篷窗：代指陋居。嗟呀：嘆息。[2]七件兒：柴、米、油、鹽、醬、醋、茶7件事。[3]靈芝：仙草。[4]撤：即“無”。[5]消乏：用完。[6]折柳攀花：“尋花問柳”，即狎妓。

【賞析】

坐在破爛的窗前，抬頭屋頂漏，低頭水積洼，家里柴米油鹽醬醋茶等生活必需品都湊不全。柴如靈芝般珍貴、油如清晨甘露般難采取，米貴如丹砂，其他的所剩無多。生活七大件短此少彼，倒也真夠貧窮。人過的是這樣的日子，哪還顧得上去“折柳攀花”、放浪生活呢？

周德清乃宋代周邦彥的后人，《錄鬼簿續(xù)篇》對他的評價極高。周德清對作曲、作詞甚有心得，終生未出仕。

元人多亡命天涯，如周德清般的著名儒生都度日艱難，更別說其他人了。根據(jù)史載，元中期名臣呂思誠未當官之前，家境貧寒，時值旱災(zāi)，家中沒米沒糧，他要把自己唯一的儒袍拿去典當，妻子非常不舍。為此呂思誠曾自嘲：“典卻春衫辦早廚，老妻何必更躊躇。瓶中有醋堪燒菜，囊里無錢莫買魚。不敢妄為些子事，只因曾讀數(shù)行書。嚴霜烈日皆經(jīng)過，次第春風(fēng)到草廬。”一個滿腹經(jīng)綸的書生，吃完上頓沒下頓，穿的是破衣爛褲草鞋，那落魄滋味肯定不好受。文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普通百姓？對百姓來說，啃樹皮、吃草根或許才是家常便飯。

士人之窘總是難以啟齒的，所以多數(shù)人即便生活再落魄，也從未寫自己吃不上飯的情況。對他們來說，寧餓死也不低頭。周德清顯然不這樣認為。在這曲《蟾宮曲》末尾，流露出他對“氣節(jié)”的鄙視：七件事尚且艱難，怎生教我折柳攀花？沒飯吃的人還想著風(fēng)花雪月，不是太不現(xiàn)實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