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系興亡

——女真傳奇美女東哥

常言道：“紅顏禍水”，實則大都是男人把自己的無能歸罪于女人的一種狡辯托詞罷了。但歷史上確實也發生過這樣的故事，女真族的傳奇美女東哥就用她的一生賦予了“紅顏禍水”這個詞做了最充分的詮釋。而最終“禍水”帶來的，是幾個好色男人的死亡和女真族偉大領袖努爾哈赤的崛起，以及這位“紅顏”一生的悲劇……

第一美女和政治工具

東哥，又名布喜婭瑪拉，是女真族歷史上極具傳奇色彩的一位女性。相傳她生于明萬歷十年（1582）的吉林省梨樹縣，是女真族上下公認的第一美女，自幼就艷名遠播。她的父親是海西女真葉赫部首領布齋，在東哥還小的時候，部落的巫師就指著她對布齋說：“這個女孩可興天下，可亡天下。”不出所料，東哥長大后，果然成為了女真崛起歷程中的一個重要的人物。

東哥的故事，是圍繞著女真族杰出領袖努爾哈赤和他統一女真各部的進程展開的。明朝的中晚期，在中國東北的白山黑水之間崛起了一支強悍的少數民族——女真人，他們是滿族人的前身，在歷史上曾經建立過強盛一時的后金王朝。后經過數百年的沉寂后，生活在東北地區的女真人逐漸發展起來，形成了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三個比較強大的部落群。其中，建州女真在其杰出首領愛新覺羅·努爾哈赤的帶領下，以赫圖阿拉（今遼寧新賓境內）為根據地，逐步吞并周圍的部落，意圖統一女真各部。建州女真的實力越來越強大，威脅到了臨近的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于是在雙方之間，一場決定女真人未來命運的大戰一觸即發。

東哥就是在這個背景下登上了歷史的舞臺。東哥的父親海西女真葉赫部首領布齋是個很有心計的人，他看到女兒長得貌美如花，追求愛慕者很多，于是決定好好“利用”這一點，以達到自己的目的。所以，美麗的東哥從一開始，就成為了男人的一個政治工具。

布齋的“利用”方法就是聯姻。東哥的第一段婚姻是與海西女真哈達部的首領歹商貝勒。布齋領導的葉赫部曾與哈達部結有仇怨，于是布齋利用歹商貝勒對自己女兒的垂涎，假意與他訂結婚約。在歹商貝勒前來迎親的路上，布齋布下伏兵，將歹商貝勒射殺。那一年，東哥剛剛9歲。

“紅顏禍水”

當建州女真的勢力逐漸威脅到自身的時候，布齋再次將女兒推了出來。明萬歷二十一年（1593），他聯合對建州女真不滿的海西女真葉赫部、哈達部、烏拉部和輝發部，以及女真長白山二部的珠舍里部和納殷部，連同蒙古族錫伯部、瓜爾佳部和科爾沁部首領翁果岱、莽古斯、明安，共計九個部落組成聯軍，合兵三萬余人討伐努爾哈赤。為了得到其他部落的支持，布齋再次用自己的美麗女兒與烏拉部首領布占泰訂下婚約，以誘使布占泰加入自己的聯盟。

然而在這場史稱“九部之戰”的戰斗中，雄才大略的努爾哈赤充分利用九部之間協同不力的弱點，以逸待勞，逐個擊破，最終以少勝多，取得大勝。而這一戰中與東哥“有關”的男人：布齋在戰斗中被殺死，而她的“未婚夫”布占泰則被努爾哈赤活捉。那一年，東哥12歲。

“九部之戰”的勝利讓努爾哈赤的建州女真兵威大盛，戰敗的各部紛紛向努爾哈赤示好，表示自己的歉意，并送去自己的貢獻，葉赫部新任首領——布齋的兒子布揚古貝勒更是表示愿將自己的親妹妹東哥嫁給努爾哈赤為妃。能夠得到多少女真男兒夢寐以求的第一美女，努爾哈赤自然非常高興。于是在明萬歷二十五年（1597），努爾哈赤召集葉赫、哈達、烏拉、輝發四部，殺牛設宴，舉行會盟大會，宣誓：“從今以后，彼此若不結親和好，就會像這殺牲的血一樣被蹂躪，將像這被剮的骨一樣死去。”努爾哈赤還命人備下厚重的禮品，準備好迎娶東哥。

然而東哥不是男人手中沒有生命的工具，她也有著極強的個性和自己的尊嚴。就在努爾哈赤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東哥忽然宣布悔婚，并對所有人宣布：“努爾哈赤是我的殺父仇人，誰能夠殺了他，我就嫁給誰！”東哥的堅決充滿了仇恨的力量，她的決定也急劇扭轉了時局。努爾哈赤對此大為惱火，他感受到一個女人對他的莫大侮辱；而本已平息下來的女真各部也因她的“承諾”重又躁動起來。東哥的哥哥布揚古貝勒本來對努爾哈赤并不心服，他覺得這是一次糾合各部再次挑戰努爾哈赤的好機會，于是撕毀了與努爾哈赤剛剛締結的盟約，公開以“殺死努爾哈赤”為條件向諸部落征婚。

可興天下　可亡天下

東哥的魅力激發起女真各部首領的野性沖動，得到美女的誘惑遠比遵守盟約的信義更吸引人。于是，女真各部首領接二連三地前來“應征”。

首先是哈達部的首領孟格布祿。當時哈達部與葉赫部之間屢有摩擦，葉赫部借著自身實力的強大欺壓哈達部，哈達部只得多次向努爾哈赤求援才得以保存。然而面對心愛女人的誘惑，哈達部的首領孟格布祿竟然接受了對手葉赫部的條件，倒戈偷襲努爾哈赤的援兵。努爾哈赤對此大為憤怒，立即起兵討伐哈達部。努爾哈赤命自己的弟弟舒爾哈齊為前鋒，自己率大軍在后，血戰六晝夜后攻克哈達部的城寨，俘虜了自不量力的孟格布祿，并囚禁了起來。哈達部自此也就名存實亡了。

孟格布祿的教訓并沒有警示后來者。明萬歷三十五年（1607），輝發部的首領拜音達理為了得到東哥婚約，背棄了與努爾哈赤的盟約。拜音達理原先依托努爾哈赤的庇護生存，因其性格殘暴，所率部落的族人多有出逃投靠了葉赫部，所以拜音達理常要請求努爾哈赤幫其向葉赫部索要逃跑的族眾。然而境遇如此糟糕的拜音達理面對迎娶東哥的誘惑，居然也是神魂顛倒地做出了向努爾哈赤宣戰的決定。面對這樣一個羸弱并且毫無信義的對手，努爾哈赤出兵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其討滅。可憐的拜音達理色令智昏，最終死于亂軍之中。

哈達部和輝發部相繼被滅，但東哥攪起的波瀾還遠未平息。

烏拉部首領布占泰在“九部之戰”中兵敗被俘，但努爾哈赤寬大地對待了他，不僅沒有將他處死，還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為妻，又讓弟弟舒爾哈齊也將女兒嫁給了布占泰，還讓部隊護送他回到部落重新奪回了政權。努爾哈赤對布占泰可以說足夠優厚了。而布占泰也畏于努爾哈赤的實力，將自己的兄長之女嫁給了努爾哈赤，把自己的妻妹嫁給舒爾哈齊為妻，兩方親上加親，進一步鞏固了彼此之間的盟約。

然而即便如此，面對當時已經30歲的東哥，布占泰居然又一次陷入了癡迷的狀態。他逐漸疏遠了努爾哈赤送給自己的妻子，繼而由厭生恨，最后居然喪心病狂地用鳴鏑箭（無鋒的響箭）射向妻子。這一情況被努爾哈赤得知后，極度憤怒和失望的他決定出兵烏拉部，嚴懲布占泰。明萬歷四十二年（1614），努爾哈赤率大軍進逼烏拉部，布占泰知道自己不是努爾哈赤的對手，于是親自跑到努爾哈赤帳前謝罪，請求寬恕。努爾哈赤再一次看在兩家婚姻的份上原諒了他，撤兵而回。然而鬼迷心竅的布占泰一心就想迎娶東哥，他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將自家的人質送往葉赫部，申明自己對婚約的決心，同時囚禁了努爾哈赤之女，決計破釜沉舟與努爾哈赤決戰。

這一次，忍無可忍的努爾哈赤再沒有給布占泰和烏拉部機會。建州女真大軍潮水般的進攻讓烏拉部毫無招架之力，布占泰為一個女子所立下的決心最終只得到了不自量力的覆亡。布占泰單騎逃生茍存性命，烏拉部被努爾哈赤消滅。布占泰無處可去，只得投奔慫恿自己的葉赫部。他本以為葉赫部會考慮情面履行婚約，但東哥根本看不上這樣一個失國之人，拒絕與布占泰完婚。又恨又悔的布占泰在葉赫部過了幾年寄人籬下的生活后，終于在感情的糾結中郁郁而死。

“葉赫老女”的悲哀

因為東哥的一句誓言，哈達部、輝發部和烏拉部相繼覆滅；而也是這句誓言，東哥年過三十仍未出嫁。這是一個別的女子早已生兒育女的歲數，她也因此得到了一個略帶凄涼的稱號——“葉赫老女”。

東哥的哥哥，葉赫部的首領布揚古貝勒眼看著妹妹從美女變成了“老女”，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把她嫁出去。明萬歷四十三年（1615），東蒙古暖兔部首領之子吉賽看中了已經33歲的東哥，來向布揚古貝勒求娶。但個性極強的東哥就是看不上吉賽，于是事情再次作罷。不久，東蒙古喀爾喀部達爾汗貝勒之子莽古爾岱向葉赫部傳達了迎娶的意向，這一次，東哥終于答應了。于是同年，一代傳奇美女東哥終于嫁為人婦，不過卻是遠嫁蒙古。

東哥遠嫁了，但努爾哈赤并沒有忘記她，不過這不是出于對東哥的愛慕，而是對這個美人深刻的恨。因為這個女子，為他帶來了四部女真的背叛與征戰，更重要的是東哥對自己的拒絕成為努爾哈赤心中永遠的痛。所以當葉赫部將東哥最終遠嫁蒙古的時候，努爾哈赤搬出了對方曾經許諾給自己的婚約，新仇舊賬一道算，興大兵攻向葉赫部。葉赫部連忙暗中討好明朝政府，最終由明政府出面喝止了努爾哈赤的行動。努爾哈赤知道和明政府決裂的時機還不成熟，于是隱忍退兵表示服從。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的是，東哥在遠嫁蒙古的第二年就得病死去了。她短暫的人生改變了歷史，她充分詮釋了“紅顏禍水”的含義——所有追慕她美色而背棄道義失去理智的男人最終都落得個國破身死的下場。而這些男人的“禍水”卻又是努爾哈赤的“福水”，她仿佛就是為努爾哈赤統一女真而生的。她讓努爾哈赤的對手們露出破綻，她讓女真統一的速度大大加快。她驗證了那位巫師的預言——“這個女孩可興天下，可亡天下。”

東哥去世的同一年（1616），努爾哈赤正式建立后金政權，與中原的明王朝割據對立。三年后（1619），努爾哈赤指揮后金軍隊在薩爾滸之戰中大敗明朝軍隊，并乘勢一舉滅亡了葉赫部。而在努爾哈赤稱帝起兵時發布的檄文“七大恨”中，“第四恨”明確寫著：“明朝出兵幫助葉赫部，使本該許配給我的女子轉嫁到了蒙古，此第四恨也！”這名女子，說的就是東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