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逸士(4人)》歷史評價與正史事跡,《魏逸士(4人)》人物故事小傳
《魏逸士》中4人皆為南朝隱士,當亂世之時,以“介然離俗,望古獨適”為處世之道。睦夸、馮亮和李謐都是貴胄之子,因不滿于時政而退身世外,專以研究古制、著書立說為務。只有鄭修出身貧寒,“結巖依宇”,淡泊一生。他們并非忘卻時政,不過是難以舒發抱負而已。
〔正 史〕
蓋兼濟獨善,顯晦之殊,其事不同,由來久矣。昔夷、齊獲全于周、武,華矞不容于太公,何哉?求其心者,許以激貪之用;督①其跡者,以為束教之風。而肥遁不反,代有人矣。夷情得喪,忘懷累有。比夫邁德弘道,匡俗庇民,可得而小,不可得而忽也。自叔世澆浮,淳風殆盡,錐刀之末,競入成群,而能冥心物表,介然離俗,望古獨適,求友千齡,亦異人矣,何必御霞乘云而追日月,窮極天地,始為超遠哉!今錄眭夸等為《逸士傳》。
眭夸,一名昶,趙郡高邑人也。祖邁,晉東海王越軍謀掾,后投石勒為徐州刺史。父邃,字懷道,慕容寶中書令??渖儆写蠖?,不拘小節。耽志書傳,未曾以世務經心。好飲酒,浩然物表。年二十遭父喪,須鬢至白,每一悲哭,聞者為之流涕。高尚不仕,寄情丘壑。同郡李順愿與之交,夸拒而不許。邦國少長莫不憚之。
少與崔浩為莫逆之交。浩為司徒,奏征為其中郎,辭疾不赴。州郡逼遣,不得已,入京都。與浩相見,延留數日,惟飲酒談敘平生,不及世利。浩每欲論屈之,竟不能發言。其見敬憚如此。浩后遂投詔書于夸懷,亦不開口??湓唬骸疤液啠湟褳樗就?,何足以此勞國士也。吾便于此將別?!碧液?,浩小名也。浩慮夸即還。時乘一騾,更無兼騎,浩乃以夸騾內②之廄中,冀相維縶。夸遂托鄉人輸租者,謬為御車,乃得出關。浩知而嘆曰:“眭夸獨行士,本不應以小職辱之。又使其人仗策復路,吾當何辭以謝也?!睍r朝法甚峻,夸既私還,將有私歸之咎。浩仍相左右,始得無坐③。經年,送夸本騾,兼遺以所乘馬,為書謝之??涓皇芷潋咇R,亦不復書。及浩誅,為之素服,受鄉人吊唁,經一時乃止,嘆曰:“崔公既死,誰能更容眭夸!”遂作《朋友篇》,辭義為時人所稱。
婦父鉅鹿魏攀,當時名達之士,未嘗備婿之禮,情同朋好。或人謂夸曰:“吾聞有大才者必居貴仕,子何獨在桑榆乎?”遂著《知命論》以釋之。年七十五卒。葬日,赴會者如市。無子。
馮亮,字靈通,南陽人,蕭衍平北將軍蔡道恭之甥也。少博覽諸書,又篤好佛理。隨道恭至義陽,會中山王英平義陽而獲焉。英素聞其名,以禮待接。亮性清凈,至洛,隱居崧高,感英之德,以時展勤。及英亡。亮奔赴,盡其哀慟。
世宗嘗召以為羽林監,領中書舍人,將令侍講《十地》諸經,固辭不拜。又欲使衣幘入見,亮苦求以幅巾就朝,遂不強逼。還山數年,與僧徒禮誦為業,蔬食飲水,有終焉之志。會逆人王敞事發,連山中沙門,而亮被執赴尚書省,十余日,詔特免雪。亮不敢還山,遂寓居景明寺。敕給衣食及其從者數人。后思其舊居,復還山室。亮既雅愛山水;又兼巧思,結架巖林,甚得棲游之適,頗以此聞。世宗給其工力,令與沙門統僧暹、河南尹甄琛等,周視崧高形勝之處,遂造閑居佛寺。林泉既奇,營制又美,曲盡山居之妙。亮時出京師。延昌二年冬,因遇篤疾,世宗敕以馬輿送令還山,居崧高道場寺。數日而卒。詔贈帛二百匹,以供兇事。遺兄子綜,斂以衣巾帽,左手持板,右手執《孝經》一卷,置尸盤石上,去人數里外。積十余日,乃焚于山。以灰燼處,起佛塔經藏。
初,亮以盛冬喪,時連日驟雪,窮山荒澗,鳥獸饑窘,僵尸山野,無所防護。時壽春道人惠需,每旦往看其尸,拂去塵霰。禽蟲之跡,交橫左右,而初無侵毀,衣服如本,惟風吹帽巾。又以亮識舊南方法師信大栗十枚,言期之將來十地果報,開亮手以置把中。經宿,乃為蟲鳥盜食,皮殼在地,而亦不傷肌體。焚燎之日,有素霧蓊郁,回繞其傍,自地屬天,彌朝不絕。山中道俗營助者百余人,莫不異焉。
李謐,字永和,趙郡人,相州刺史安世之子。少好學,博通諸經,周覽百氏。初師事小學博士孔璠。數年后,璠還就謐請業。同門生為之語曰:“青成藍,藍謝青,師何常,在明經。”謐以公子征拜著作佐郎,辭以授弟郁,詔許之。州再舉秀才,公府二辟,并不就。惟以琴書為業,有絕世之心。覽《考工記》、《大戴禮盛德篇》,以明堂之制不同,遂著《明堂制度論》:曰:(原文不錄)
謐不飲酒,好音律,愛樂山水,高尚之情,長而彌固,一遇其賞,悠爾忘歸,乃作《神士賦》,歌曰:“周孔重儒教,莊老貴無為。二途雖如異,一是買聲兒。生乎意不愜,死名用何施??尚牧淖詷罚K不為人移。脫尋余志者,陶然正若斯?!毖硬哪曜洌耆谶兊肯е?。
其年,四門小學博士孔璠等學官四十五人上書曰:“竊見故處士趙郡李謐,十歲喪父,哀號罷鄰人之相④;幼事兄玚,恭順盡友于之誠。十三通《孝經》、《論語》、《毛詩》、《尚書》,歷數之術尤盡其長,州閭鄉黨有神童之號。年十八,詣學受業,時博士即孔璠也。覽始要終,論端究緒,授者無不欣其言矣。于是鳩集諸經,廣校同異,比三傳事例,名《春秋叢林》,十有二卷,為璠等判析隱伏,垂盈百條。滯無常滯,纖毫必舉;通不長通,有枉斯屈。不茍言以違經,弗飾辭而背理。辭氣磊落,觀者忘疲。每曰:‘丈夫擁書萬卷,何假南面百城?!旖^跡下幃,杜門卻掃,棄產營書,手自刪削,卷無重復者四千有余矣。猶括次專家,搜比讜議,隆冬達曙,盛暑通宵。雖仲舒不窺園,君伯之閉戶,高氏之遺漂,張生之忘食,方之斯人,未足為喻。謐嘗詣故太常卿劉芳推問音義,語及中代興廢之由,芳乃嘆曰:‘君若遇高祖,侍中、太常非仆有也?!昂幽弦?、黃門侍郎甄琛內贊近機,朝野傾目,于時親識求官者,答云:‘趙郡李謐,耽學守道,不悶于時,常欲致言,但未有次耳。諸君何為輕自媒炫?’謂其子曰:‘昔鄭玄、盧植不遠數千里詣扶風馬融,今汝明師甚邇,何不就業也?’又謂朝士曰:‘甄琛行不愧時,但未薦李謐,以此負朝廷耳?!纸Y宇依巖,憑崖鑿室,方欲訓彼青衿,宣揚墳典,冀西河之教重興,北海之風不墜。而祐善空聞,暴疾而卒。邦國銜殄悴之哀,儒生結摧梁之慕。況璠等或服議下風,或親承音旨,師儒之義,其可默乎!”事奏,詔曰:“謐屢辭征辟,志守沖素,儒隱之操,深可嘉美,可遠傍惠、康,近準玄、晏,謚曰貞靜處士,并表其門閭,以旌高節?!鼻仓]奉冊,于是表其門曰文德,里曰孝義云。
鄭修,北海人也。少隱于岐南幾谷中依巖結宇,獨處淡然,屏跡人事,不交世俗,耕食水飲,皮冠草服,雅好經史,專意玄門。前后州將,每征不至。岐州刺史魏蘭根頻遣致命,修不得已,暫出見蘭根,尋還山舍,蘭根申表薦修,肅宗詔付雍州刺史蕭寶夤訪實以聞。會寶夤作逆,事不行。
史臣曰:“古之所謂隱逸者,非伏其身而不見也,非閉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智而不發也。蓋以恬淡為心,不皦不昧,安時處順,與物無私者也。眭夸輩忘懷纓冕,畢志丘園?;螂[不違親,貞不絕俗;或不教而勸,虛往實歸,非有自然純德,其孰能至于此哉?”
《魏書·逸士傳》卷九○
[注 釋]
①督:察看。②內:納入。③無坐:不得判罪。④相:指主持葬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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