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學揚東播西·儒學對歐美的影響·儒學傳入美國
美國于1783年后才脫離英國而成為后起的資本主義國家,其商業資本和海外傳教活動較之歐洲的葡、西、荷、英、意、俄、法、比等國要晚一、二個世紀。美國第一只皇后號商船開往中國廣州是1784年。美國第一個傳教士裨治文來華是1830年10月。美國雖然以傳教士為媒介傳播儒學要比歐洲晚兩個世紀,但儒學研究在美國的發展是快速的。這是為什么?
美國芝加哥圖書館藏孔子像
(1)美國最初研究儒學的動力。
美國獨立后資本主義發展很快,到十九世紀初對華貿易僅次英國已居世界第二位。為了對華貿易擴張的需要,美國必須研究包括儒學在內的中國學。所以,他們迅速組織基督教差協,追隨英、德向亞洲等地派遣傳教士,至十九世紀末,美國已有一千五百多名傳教士在華傳教了。而且到鴉片戰爭后,在華各地的傳教士都已是美國的情報網了。他們在傳教及其他活動中,深感孔子思想是一大障礙。比如1848年發表衛三畏的《中國總論》中寫道:“四書五經的實質與其他著作相比,不僅在文學上興味雋永,文字上引人入勝,而且還對千百萬人的思想施加了無可比擬的影響。由此看來,這些書所造成的勢力,除了《圣經》以外,是任何別種書都無法與之匹敵的。”(第1卷,第664頁)因而衛三畏發現:與其排斥儒學不如利用儒學。所以他十分強調利用儒家經典以開展傳教活動,極力主張把儒教與基督教結合起來。后來,有些傳教士一手拿《圣經》,一手捧《四書》。如1883年來華傳教直到1927年死在中國的多次來華的李佳白傳教士就主張中國應以儒教立國,儒家思想是“教民之本”,基督教與孔教要“互相和合,互相敬愛、互相勸勉、互相輔助”(《孔教之窺見一斑》)。所以,美國儒學研究的最初動因之一,是為了侵華而研究孔子思想的。
美國傳教士研究儒學的又一動力在于興辦教會學校以培養奴才。如狄考文在基督教在華傳教士大會上說:“作為儒家思想支柱的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士大夫階層,如果我們要對儒家的地位取而代之,我們就要訓練好自己的人,用基督教和科學教育他們,使他們能勝過中國的舊式士大夫,從而能取得舊式士大夫所占的統治地位。”(顧長聲《傳教士與近代中國》,第233頁)為達此目的,教會學校都把基督教義與儒學結合起來作為教育的內容。所以,儒家經典成為教會學校的必修課。
無論是為侵華的文化侵略還是為培養奴才的教會學校而研究儒學,在客觀上也都把儒學傳到了美國,產生了影響,而且出現了對中國儒學作出積極評價的美國學者。如美國學者艾默生(1803—1882)認為,“孔子是中國文化的中心”,“孔子是全世界各民族的光榮”,“孔子是哲學上的華盛頓”(張其昀《美國文化與中美關系》緒論)。又說:“孔子本人的人格便可以作為人類努力向上的榜樣。”(同上書,第109頁)
(2)美國的儒學研究隨著對華政策的發展而發展。
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美國進入帝國主義的發展階段。為了爭奪地盤于1899年提出了“門戶開放”、“機會均等”的瓜分中國政策,又趁歐洲列強忙于第一次世界大戰而無暇東顧之機,在中國大力擴張其勢力范圍。為了侵略擴張的需要,美國加強了包括儒學在內的中國問題的研究。
例如,1911年、1913年、1936年分別建立了紐約卡內基基金會、洛克菲勒基金會、福特基金會等,都大力資助過對中國的研究,使研究中國的機構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前已增至九十個,著名的有哈佛燕京學社、太平洋學會美國委員會,美國學術團體理事會等。這些學術機構不僅出版有《哈佛亞洲學報》、《燕京學報》等刊物,發表有儒學研究的論著,而且還培養了漢學、儒學的研究人才。比如,司徒雷登在燕京大學就竭力提倡學生熟讀孔孟之道,并把新儒學家的王陽明作為他“特別喜愛的一位哲學家”而要求學生認真學習王陽明的心學。尤其是大力宣揚“基督教的愛就是孔子的仁”,“基督教的祈禱就是孔子的修身養性之法”,“基督教過圣誕節就是慶祝耶穌和孔子的生日”(顧長聲《傳教士與近代中國》,第385—386頁)。這就把儒學的學習與培養為美國服務的漢學人才結合起來了,涌現出拉鐵摩爾、恒慕義、賴德烈、韋慕庭、顧立雅、卜德、戴德華、林德貝克、杜勒斯等著名漢學家。
美國培養出一支自己的研究儒學的隊伍,在三十五萬五千冊(1869—1930年全國十二個藏書單位)中文書的豐富資料基礎上,研究出版了內容豐富的儒學成果。如顧立雅就是以儒學著稱的;孟錄雖然否定孔子,但在《教育百科全書》的《儒家和教育》的條目中也稱孔子為“道德的愛好者”、“天生的教師”;威爾·杜倫博士在《哲學概論》(1932年)中稱孔子的學說為哲學而不稱宗教,因為孔子既不講怪力亂神,也絕口不談死的問題; 卜德博士在《中國之傳統思想》中肯定了孔子學說的反宗教傾向,認為孔子學說的道德觀孕育了中國文明的精神基礎。
美國舊金山市市長在祭孔大典上演講
從第二次世界大戰到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美國出于戰爭期間軍事上的需要和戰后稱霸全球的野心,更加加強了對中國的研究,使研究中國的中心從西歐逐漸轉移到了美國。美國各大基金會對中國研究的撥款增至347萬多美元(1946—1957),比1933至1945年的74萬美元增加4.7倍。這一時期,美國研究中國的組織機構也大為增多,僅大學就有三十多所。研究的隊伍更為壯大,二次大戰期間,美國就訓練和派遣了由上千名到中國戰區擔任翻譯和情報工作,培養了一批“中國通”的漢學家。如“美國中國學的奠基人”費正清就是二戰期間來華的,他的《美國與中國》就是對中國研究的最重要的著作,他本人也成為美國對華政策的顧問;著名儒學家顧立雅就是芝加哥大學東方語文系的系主任,著有《孔子之真面目》、《傳說中之孔子》、《孔子其人及其神話》(1944)、《中國思想,從孔夫子到毛澤東》(1957);耶魯大學的芮沃壽著有《孔子與中國文化》(1946)、《中國思想研究》(1957)、《行動中的儒教》(1959,與尼維森合著);密執安大學的郝克歐教授著有《中國的思想和制度》(1957)、《儒家學說在活動》(1959)等。還有由費正清、顧立雅、芮沃壽等著名“中國通”的漢學家主持的遠東協會(1948年成立)是專門的中國學研究機構,除加強現代中國的研究外,也加強古代尤其是儒學的研究。
十世紀六十年代后,由于中美關系的變化,尤其1972上海公報的發表,迫使美國采取了比較現實的對華政策,這就導致了美國儒學研究的迅猛發展。1969年,美國歷史協會召開年會時,費正清在《七十年代的任務》的演說中指出,美國所以在亞洲屢遭失敗,基本原因在于不了解亞洲,執行了錯誤的政策。因而必須加強對亞洲特別是中國的研究。首先在經費上大幅度增加,據統計從1959年到1970年的十二年中,美國花在中國學的研究上的公私撥款高達七千萬美元。其次在圖書資料方面也大為增加,據統計美國九十多所大學圖書館、公共圖書館、東亞圖書館的東亞藏書,到1975年6月已達二百六十萬種,六百七十萬冊。其中中文書占60%,計四百多萬余冊。1980年中文藏書達七百五十萬冊。1984年僅美國國會圖書館的中國藏書就有五十萬冊。哈佛大學的東亞研究中心就收藏有中文圖書四十萬冊,密歇根大學的中國研究中心也收藏了二十萬冊。再之,有關中國的研究機構到七十年代初已近千個。到1978年已有一百八十八個機構出版過研究中國的專著,其中有不少儒學研究的內容。如1959的《行動中的儒學》(芮沃壽等)、1960年的《儒教》、1963年的《儒家》、1964年的《儒家學說與中國文明》(均為芮沃壽著)、1953年的《儒家思想的幾種傾向》(許華茨)、1971年的《美國與中國》(費正清)、1976年的《中心性與普遍性:論《中庸》、《新儒家思想的實踐:王陽明的青年時代》(均杜維明著)、1979年的《黑格爾對中國哲學的批判》(楊昆金)、1980年的《大陸中國以外的當代中國哲學研究概況》(吳森)、1981年的《馬克思主義和儒家論人性及其實踐》(竇宗儀)、《西方對朱熹的研究》(陳榮捷)、《孔子仁學中的道政學》(杜維明)、1983年的《孔子人文主義導言》、《朱陸通訊詳述》、《西方對王陽明的研究》(均陳榮捷著)、1984年的《新加坡的挑戰:新儒家倫理與企業精神》(杜維明)、1985年的《中國文化與世界》(唐君毅、徐復觀、張君勵、牟宗三)、《儒家思想新論—創造性轉化的自我》(杜維明)等。1970年美國專門講授中國學的教授已有六百人。八十年代后,美國中國學研究隊伍已近四千人。目前,在美國從事中國學教學的人員已有兩千多人,其中知名的學者近百人,他們不僅時有新著問世,而且時有新的見地。尤其,七十年代以來,美國儒學研究出現了一些新趨勢。例如,1984年郝大維、安東哲在《還其面貌:從孔學信徒中救出孔子》一文中就向保守主義的人本主義者的孔子形象提出了挑戰;圣巴巴拉加州大學教授勞格利特的《論語》也作了新的詮釋;尤其是成中英的詮釋論著,“推進了把孔子作為與現代相關的哲學家加以研究的運動”(《現代新儒學在美國》,第3頁)。總之,美國的儒學研究,從七十年代起已逐漸成為大陸和港臺之后的第三塊基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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