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美”的乏力——“問題小說”的缺憾
1918年,周作人在“人的文學”中主張以“人道主義為本,對于人生諸問題,加以記錄研究”。胡適也在“建設的文學革命論中要求文學應描寫“今日新舊文明相接觸,一切家庭慘變,婚姻痛苦,女子之位置,教育之不適……種種問題”。在自覺的提倡下,寫作“問題小說”在五四時期形成高潮。
“問題小說”的題材,主題相當廣泛,從各種角度接觸到嚴重的社會問題,透露出“五四”前后特有的時代氣息。如表現下層人民的悲慘生活,提出要改變勞動者命運的,有楊振聲的《漁家》、《一個兵的家》;提出婦女問題的有葉紹鈞的《這也是一個人?》:冰心的《兩個家庭》;提出青年戀愛問題的有羅加倫的《是愛情還是苦痛?》;探討人生目的,意義的有葉紹鈞的《一個朋友》,許地山的《命命鳥》等。這些作品,以銳利的筆觸,揭出存在于人們思想深處的病痛,振聾發聵,在當時引起極大關注。但隨之而來的問題就是“夢醒了,無路可走”。病痛揭出了,也引起了人們的注意,但藥方如何開呢?面對這個問題,問題小說作者的思考,顯示出其獨特性。
冰心、葉紹鈞、王統照都不約而同地把“愛”與“美”做為其彌合社會裂縫,美化人生的藥方。在他們的作品中,“愛”與“美”是理解的橋梁,是兒女永遠的避風港,是催人向上的力量,是人生永久的期待。這帶有浪漫色彩的藥方,固然凈化了人的心靈,但同時也把人拋向了更濃重的虛無飄渺之中。因為“問題小說”作者面對的是復雜而多變的社會,單純的“愛”與“美”怎么能化掉幾千年的污垢呢? 于是,“問題小說”在今天看來,是如此不合情理。女犯人的一次微笑,竟使小偷阿根受到感化,出獄后“居然成了個有些知識的工人”(“微笑”王統照)。
把“愛”與“美”賦予如此偉大而神秘的力量,反映出社會的污濁,也反映出作者面對社會的茫然。同時,“愛”與“美”在很大程度上是作為一種理想而不是一種現實手段提出的,因而其本身就帶有致命的軟弱性。另外,作者是采用現實主義的描寫,浪漫主義的解決,也正說明了作者面對社會的無路可走。于是,廬隱絕望地認為社會是惡,許地山則以殉道的平靜面對苦難。
武器的批判,并不就是批判的武器,“愛”與“美”誠然是偉大的目標,但做為蕩污滌垢的利器卻是不現實的。文學代替不了投槍。這是“愛”與“美”的教訓,同時也是“問題小說”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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