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白居易
海水桑田欲度時,風濤翻覆沸天池。
鯨吞蛟斗波成血,深澗游魚樂不知。
白居易自元和十年(815)被貶為江州司馬后,逐步減退了早年寫《新樂府》、《秦中吟》時期的銳氣,他那極言直諫的拾遺風采漸漸消失在“樂天知命”的生活狀態中,由元和諫官一變而為“香山居士”和“醉吟先生”。也只有歷經了世途蹭蹬、飽嘗了人生憂患的人,才寫得出《澗中魚》這種富含哲理之作。
詩的前三句寫你爭我斗的狀態。“海水桑田欲度時”,由滄海變桑田這正要變化的時候,也是矛盾最尖銳的時刻。“鯨吞蛟斗”,使得波濤翻滾,天池的水如同沸騰一般。一個“沸”字,把鯨和蛟的性殘力猛的惡斗寫得形象逼真,驚心動魄。斗的結果,互有傷殘,竟至“波成血”。最后一句寫“深澗游魚樂不知”,才是詩人的意旨所在。深澗,系遠離“天池”之處,游魚無鯨吞之虞,不受蛟斗之禍,自得其樂。全詩用比,以“天池”比官場,“深澗”比山林,鯨、蛟比爭權奪利的官宦,寓意顯豁。
封建社會的士大夫階層往往儒道思想兼具,采取“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的人生哲學。白居易一生行事完全實踐這一信條,晚年參透此理,覺得就是池中的魚也是危機四伏,水下有獺,水上有鷺,都在伺機捕食魚,因而他說:“禍福茫茫不可期,大都早退似先知”,“麒麟作脯龍為醢,何似泥中曳尾龜”(《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感事而作》),不去爭取那麒麟的干肉片、龍肉醬的美食,即不謀高官厚祿,而去作鯨吞蛟斗,寧可作泥中曳尾的龜和深澗的魚。白居易這種急流勇退、明哲保身的思想固然有其消極作用,但也未嘗不啟發人潔身自好,不涉足那些爭權奪利的角力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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