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張若水出關》言情贈友詩歌
祖母秦州父錦州,盧家少婦又邗溝。
百年骨肉拋三地,萬死悲哀并九秋。
欲贈愧無銀絡索,將離怕聽鈿箜篌。
漢庭早晚流人赦,望爾歸鞭度隴頭。
作者于題下自注云: “若水,稚恭先生子也。”按,清代有畫家張恂,字稚恭,陜西涇陽人,崇禎十六年進士,曾任江南推官。學山水畫,初師董源。子張湛,也能畫。《碑傳集》卷一三九《關中人文傳》、《中國美術家辭典》皆略載張恂生平,但未記載張恂流放事,所以這里只能就詩論詩。
從全詩看,大意是:張若水的原籍是秦州,本人與妻子生活在揚州一帶,這一對夫妻還年輕,但父親稚恭先已充軍到錦州。清人入關后,常將關外作為流放罪人之地,張若水本人也許無罪,否則不會比父親遲出關,但因父親之故,在南方難以安身,只得拋下妻子,遠赴山海關外。
祖孫三代,分處三地,本來也是普通事情,但張家卻由于“家門不幸”而被迫拆散,這就含有悲劇色彩。陳維崧詩中即有骨肉分離之痛,又有與友人生離之悲。陳詩題目為“送張若水出關”,他的真實意圖可能是在懷念張稚恭,故而特在詩題下加上注語。
第一句寫若水上兩代的母子異域,第二句用古樂府《河中之水歌》的“十五嫁為盧家婦”典,寫若水一代的夫妻分棲,合第一句并觀則是婆媳也未共處。如果只看這兩句,也不過是一般家庭的聚散。第三句漸露悲情,百年骨肉既喻祖孫三代,也指祖母年邁。“拋”就含有被動意味,誰愿意將骨肉分在三地?第四句說到張若水本人。“萬死”是“萬死一生”的省稱,也即幸存的意思,黃庭堅《雨中登岳陽樓望君山》所謂“投荒萬死鬢毛斑”。
雖然一條命是幸存下來,可是一家如此遭遇,時間又值蕭瑟的九秋,滿腔的悲哀,怎能不一齊迸發?杜甫《夢李白》的“死別已吞聲,生別常惻惻”,即極寫生別在感情中占的分量特別沉重。這一聯用了百、三、萬、九四個數字,極為自然緊湊。沈德潛在 《清詩別裁集》中評云: “白傅一家三處,乃處常之時,此當估計之詞懼罪出關,劇可悲也。一起直下四語,千鈞筆力。”評得很中肯。維崧另有 《喜漢槎入關和健庵先生原韻》一律,頸聯云: “廿年苦語三更盡,萬里流入二月還。”也連用四個數字,不顯得做作拼湊。
下半首轉入作者自己送別時的心情: 絡索即絡頭,也即馬籠頭,這句實是虛筆,箜篌原為樂器,這里指別離曲,猶“欲飲琵琶馬上催”之意。既愧無銀絡索以壯其行,又怕聽鈿箜篌以添別思,無可奈何中唯有希望朝廷早日將流人赦回,能讓他們策馬歸里,一家團聚。隴為秦隴之隴,指今陜西、甘肅地區,與首句 “祖母秦州”句相照應,即是說鄉間還有老祖母在等候他們。這是詩人對流人的寬慰,也是愿望。作者和張氏父子都是文弱書生,愿望能否實現,原不是他們所能主宰,但臨別殷勤,兩世相交,除了寬慰與愿望,還有什么更多的話可說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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