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瑄《禹門》原文與賞析
薛瑄
連山忽斷禹門開,中有黃河滾滾來。
更欲登臨窮勝景,卻愁咫尺會風雷。
禹門在山西省河津縣城西北12公里的黃河峽谷中。禹門又稱龍門,據《水經注》記載:“龍門為禹所鑿,廣八十步,巖際鐫跡尚存。”后人緬懷大禹治水的功德,遂把這里稱作禹門。因為這里是古代秦晉間的交通渡口,又有禹門口之稱。
詩人薛瑄正是河津人,因此他在描寫故鄉山水時,自能了如指掌,寫出與眾不同的觀感。“連山忽斷禹門開”,用一個“忽”字,把黃河奔騰咆哮的氣勢寫得活靈活現。“連山”,指的是連綿不斷的呂梁山。古人認為起初并沒有禹門,當時河水是不遵水道的。《呂氏春秋·愛類篇》就這樣說:“昔上古龍門未開,呂梁未發,河出孟門,大溢逆流,無有丘陵沃衍平原高阜,盡皆滅亡,名曰鴻水。”“連山忽斷禹門開”一句,當剝自唐李白的《望天門山》:“天門中斷楚江開”句。但又能出奇制勝,將表現力較一般的“中斷”改作“忽斷”,真乃點鐵成金之大手筆。禹門頓開,黃河之水從中滾滾而過,驚濤裂岸,亂石穿空,氣勢磅礴非凡。
“更欲登臨窮勝景”一句,語意出自唐王之渙的《登鸛雀樓》:“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都是欲登高極目望穿勝景的意思。“卻愁咫尺會風雷”,筆鋒陡轉,天有不測風云,咫尺之間孰能料及不會風雷突變? 此句有蘇東坡《水調歌頭》中“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的韻調,有人認為此詩“暗喻憂慮國家的變動”,也是可以說通的。居安思危,“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 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這種“進亦憂,退亦憂”的思想是符合詩人薛瑄的思想的。薛氏曾在朱熹的白鹿洞書院講學,人稱“薛夫子”,后得罪太監,幾乎被害。在這種兇險的宦途中生活過的薛瑄當然懼怕“咫尺風雷”了。無論是國家的動蕩,還是殃及自身的動蕩,作為一介書生,都無異于滅頂之災。所以薛瑄才能在歌詠家鄉山水的興頭上,突然憂從中來,“卻愁”世事多變,風雷乍起了。薛瑄于永樂十九年 (1421) 中進士后,累官大理寺卿、禮部右侍郎等職,后見為宦兇險,朝中石亨、曹吉祥等人倚勢專權,便托病多次上書求歸河汾,后得允。這首詩應當是詩人在深味世間黑暗,告老還鄉后的作品。全詩沒有華麗的辭藻,只用極簡潔的語言便描繪出了一幅壯麗的黃河景色。詩中飽含處世哲理,與詩人一生致力于理學研究不無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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