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趙翼·渡太湖登馬跡山》原文賞析
元氣混茫間,雄觀上碧孱。無邊天作岸,有力浪攻山。村暗楊梅樹,津開苦竹灣。離家才廿里,垂老始躋攀。
與趙翼同時的袁枚在《黃生借書說》中有云: “非獨書為然,天下物皆然。非夫人之物而強假焉,必慮人逼取而惴惴焉,摩玩之不已,曰:‘今日存,明日去,吾不得而見之矣。’若業為我所有,必高閣束焉,庋藏焉,曰:‘姑俟異日觀云爾。’”這段確實講出了人之常情:容易得到的東西,往往不甚看重,而艱難力致者,態度則截然相反。趙翼在此詩末尾所發的感慨,不也正證明了這個“天下物皆然”的道理嗎?馬跡山是離詩人家只有二十里的名勝,竟使登臨之志遷延至垂暮之年方得實現。但詩人總算去了,才沒有留下終身的遺憾。
太湖號稱三萬六千頃,是東南巨浸。詩人縱一葉扁舟,凌萬頃煙波,向湖心的馬跡山駛去。在這玉界瓊田之中低昂,人顯得多么渺小,他只覺得被一片混茫的元氣所包裹,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水。及至躍上翠微,憑高四望,他才能腳踏實地地欣賞湖山的勝景。這時似乎非“雄觀”二字不足以概括那種胸襟豁然開朗的驚喜感受。首聯二句緊扣題目,不僅把渡湖登山的過程、湖寬山峻的形勢濃縮在十字之中,而且也使讀者分享到詩人初游的喜悅。
“無邊天作岸”,這一句極狀太湖的浩渺闊大。站在馬跡絕頂,縱令決眥,目力所窮也茫無際涯。但見水天相接之處,莽莽蒼蒼,渾然一色。這自然而然地會給人以乘槎可直上星河的瑰奇想象。但詩人不說“天入岸”或“天接岸”而煉為“作”字,這就使想象的無盡延伸帶有一種“何似在人間”的現實意味,因為詩人所想到的畢竟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彼岸。等到收視反聽,蕩人心神的更是一派宏偉的聲勢:天風挾浪拍擊山根,整個馬跡山似乎也為之震顫。那有力的浪頭,后浪推前浪,呼嘯翻卷,真有千軍萬馬斬關奪隘的聲威。“有力浪攻山”,一個“攻”字不愧句中之眼。
“村暗楊梅樹,津開苦竹灣”,詩人的目光由遠及近,最后落到了島上。楊梅是太湖諸山的特產,馬跡山的八角楊梅尤為著名,因此觸目無非此樹。那漫山遍野的樹林,繁密得把村落也遮住了。如果走在村中的石徑上,一定是綠陰蔽日,光線微弱的。一條小溪從林間穿過,在山灣的苦竹叢中注入太湖。如果沿著這條小溪走,只有到入湖處才會驟然開闊。此聯“暗”、“開”二字下得極妙,向人們眼前展現出一幅晦明變化、色彩濃麗的畫圖。
本詩先從大處落墨,然后細心收拾,這種寫法本身就與潑墨山水的創作過程相似。但“無聲之詩”,又怎能敵得上“有聲之畫”呢?詩所涵容的東西,包括啟人遐想的魅力,畢竟是丹青莫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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