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李東陽·與顧天錫夜話,時天錫謫永州府同知》原文賞析
路轉三湘去更深,潞河西岸浙東潯。潛鱗自足波濤地,別馬長懷秣飼心。湘女廟前山似黛,柳公亭下石如林。徵科亦是公家事,民力天南恐未禁。
《李東陽集》中李東陽為顧天錫寫的詩有五首,從“休將白發論公私,造物何曾有黠癡”這類詩句看,知道顧天錫為官期間蒙受過委屈。大概也因為是非難以分辨,后來索性辭官家居了。而詩人是怎樣思念這位友人呢?他在詩中道:“獨有懷賢兼感舊,春來無日不思君”;“并州無限江東路,卻望停云有所思。”可見他們之間相知甚深而友情甚篤。所以,當顧天錫為官時受到降職處分,發落到永州府做知府的佐官時,詩人不可能沉默無言,他是要寫詩以為慰藉的。詩人終于寫下了這首詩。
顧天錫被謫的地方——永州,也就是唐代柳宗元謫守的地方。永州,隋開皇九年(589)置州,治所在零陵,即今之湖南零陵縣。元改為路,明改為府。顧天錫謫守之地,就是零陵縣,在湖南省東部,湘江上游及其支流瀟水在境內匯合,鄰接廣西壯族自治區。所以首聯第一句說“路轉三湘去更深”,就表明顧天錫所謫之地是湖南東端,接近廣西的邊遠地區。“三湘”,泛指湖南全省。第二句,當是泛指赴謫居之地的路線。潞河,指北京通縣以下的北運河; 潯,水深處。可見顧氏出發時要走的基本是一條水路,由河北、山東、江蘇而浙江、江西再達湖南零陵。“深”謂所去之地深入; “潯”謂水之深處,則顧氏沿途跋涉山山水水備嘗艱險的情狀,當在意料之中。頷聯兩句,用的是別具匠心的比體。海底大魚當自樂于大海的波濤,那是它任意活動的場所,莊子 《雜篇·外物》中曾經這樣地描寫一條大魚活動的形態與聲勢: “騖揚而備髯,白波若山,海水震蕩,聲侔鬼神,憚赫千里。”大海方是巨魚活動的天地,那么一旦失去了又如何呢?這是詩人給讀者留下的可供聯想的余地。好馬,知馬愛馬者,否則正如韓愈所說的“故雖有名馬,祗辱于奴隸人之手,駢死于槽櫪之間,不以千里稱也”。所以,好馬若離開了伯樂又將如何呢? “別馬長懷秣飼心” 而已。詩人是顧天錫的知音,詩句深沉而含蓄地道出顧氏的稱職、忠于職守與利于他施展才干的原有職務的多層含義,則惋惜之情與不平之氣亦于句中滲出。這是從平淡處見深沉的藝術。頸聯兩句意在告訴友人零陵地方既多名勝古跡,亦多青山秀水,是不可去亦可去的地方。詩中特別舉出柳公亭含義尤深。柳宗元曾貶為永州司馬,從政之余,悠游于山水之間,以排遣其孤寂苦悶的心情,著《永州八記》。當詩人寫到“柳公亭下石如林” 的詩句時,隱隱然以此勸慰,使之振足精神,經受住政壇上不免遇到的打擊。但僅僅鼓勵友人以山水為樂,畢竟是消極的,作為政治家的李東陽不會到此止步,所以詩末兩句則是從積極方面鼓勵其秉公持政,關心民間疾苦。征租收稅正是政府的正常事務,但必須考慮到民力所及。民力所不堪負荷者,務施寬政,這才是解脫自己的最好途徑。
這首詩表達了作者的體察、惋惜、同情和勸慰的復雜心態,以一個政治家的心懷來看待、對處政治上的一件不幸事件,從容不迫,不蔓不枝,誠為這類詩作中的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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