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李東陽·與趙夢麟諸人游甘露寺》原文賞析
澗筿巖杉處處通,野寒吹雨墮空蒙。垂藤路繞千年石,老鶴巢傾半夜風。淮浦樹來江口斷,金陵潮落海門空。關書未報三邊捷,萬里中原一望中。
李東陽成化八年的南行北返中,于南京、鎮江等地名勝多所游覽,本詩則是詩人與友人游鎮江甘露寺后寫下的一首七律。甘露寺在鎮江的北固山上。三國時吳孫皓甘露元年建。《九域志》謂建寺時適降甘露,因名。唐李德裕加以增辟。宋以后屢毀屢建,迭經滄桑。而到近代,甘露寺已名存實亡,只讓好游者們去懷想了。
這首詩的妙處在于無一處寫到甘露寺,詩人寫山景、物候、山上所見,寫了甘露寺周圍的一切,卻讓人感到是在處處寫甘露寺。這是詩人烘云托月的藝術手法。詩開頭四句寫北固山景,不是層巒疊嶂,而是翠竹清杉。翠竹長在山澗,而松杉生于巖縫。造物主卻又把它們布置得錯落有致,所以,不單單是“曲徑通幽處”,而是處處通向“幽處”,或者可以說,處處通向這座甘露名寺。略帶寒意的微風吹拂著蒙蒙細雨。蘇東坡所寫的“山色空蒙雨亦奇”的名句,也適用于這里了。細雨滋潤著山色,不是更加清翠欲滴了嗎?元代馬致遠的“枯藤老樹昏鴉”句,那是深秋景色,已經沒有生氣了。可是詩人筆下的藤類植物依然在點綴著山路和山石,充滿生機。層林疊翠,郁郁蔥蔥,一派濃郁的南國風光。第四句寫的是昨夜不小的山風,它把禽鳥的巢窩掀倒了。詩人是一個意外的發現,引之入詩。這里不是說風有破壞性,如秋風把杜甫的住房刮走了三重茅,又如《風雨嘆》中說的風把海水卷入陸地,造成洪水橫溢。卻是一個有趣的詩料,你們看呀,風真不小呢,把鳥窩掀倒了。那么,這是風壯山色,亦一景也。
頸聯寫的是山上遠望,遠望淮水而近看長江,目光由遠及近。詩人既依稀看到淮水東流至淮浦縣而北通于運河的情景(《水經》:“淮水連過淮陰縣北,又東至廣陵淮浦縣入于海。”大江至此,猶如北折,與運河相通,故云“江口斷”。);又清晰地看到長江潮漲潮落之寬闊空蒙的壯觀。(宋王懋《野客叢書》引唐張氏《行役記》,謂甘露寺在金陵山上。大江至此,猶如海門,寬闊空蒙,故云“海門空”。)從性質角度觀之,首聯和頷聯寫的是山景,此聯寫的卻是水景;從比較角度觀之,前者寫的山中幽景,后者所寫卻是山下壯景。山、水、幽、壯交織,構成了甘露寺及其周圍的一幅清幽而又壯麗的圖畫。詩人是輕松的,感情是歡快的。
尾聯宕開一筆,寫的不是憑吊歷史,抒興亡之感,寫的卻是眼前的現實:“關書未報三邊捷,萬里中原一望中。”明代憲宗成化年間,邊患加劇。明王朝正設法消弭邊禍,以穩定其統治,但明王朝卻常常缺乏足夠的軍事力量以抵抗北部異族的侵擾。故尾聯首句是寫實;所以當詩人遙望萬里中原之時,立即聯想到邊患尚未消除。作為關心國事的詩人,當賞心悅目之時,不可能把憂患置之度外的。這也就是詩人自己實踐其“此詩之所以貴情思而輕事實也”(《懷麓堂詩話》)的創作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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