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白君舉·酬元遺山》原文賞析
夢里《薰風》《湛露》歌,花開漢苑舊經過。拾遺老去青春暮,司馬歸來白發多。橫槊賦詩吾豈敢,短衣扣角夜如何。相逢未盡相思話,草色連云水碧波。
陳衍《元詩紀事》謂白君舉“登金泰和詞賦進士第,北渡后卜筑于滹陽,與元遺山齊名,稱元白”。元好問于金宣宗興定五年(1221)進士及第。就年齡而論,君舉比遺山略長,但他們都同樣經歷了金亡的社會大變故。詩為奉和之作。寫作的社會背景當是金王朝行將滅亡或已經滅亡之時。
首聯寫夢中回味昔日相見之歡,同游之樂。既慨嘆昔日的安寧和悅不可再得,又意在說明詩人對朋友的深摯之情。尤其飽經動蕩和不幸之后,昔日的安寧與友情更足珍貴?!掇癸L》,亦即傳說虞舜操五弦琴所歌之《南風》,其歌辭云: “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蓖趺C謂:“《南風》,育養民之詩也?!?參見《史記·樂書》集解)大約謂君主御民,應體恤民情,解救疾苦,使百姓生得其養,歡樂和善,猶如南風吹拂禾苗茁壯成長一樣?!墩柯丁肥恰对姟ば⊙拧菲?,公卿大夫盛宴夜飲,其樂融融,互以 “顯允君子,莫不令德”相祝頌。詩人在這里借往古“治世之音”來追憶當初戰禍未作,舉國承平,詩友相會,其樂融融。而“夢里”二字,既寄托治世難再的悲慨,又表現思念太平、重溫友情的執拗。次句接憶往昔攜手游歷、逍遙悠然的高雅生活?!芭f”字與 “夢”字相呼應,謂往日繁華悠閑已成歷史陳跡,不可重踐,最多只能在溫馨的夢中聊作補償。
頷聯用杜甫、白居易生平不幸遭遇事,上句謂杜甫逢安史之亂的時代災難,棄官漂泊流寓,老境凄苦,饑病交加而終,下句謂白居易忠而見貶,落魄于江州卑濕之地,心中憤懣,環境僻荒,還京已白發紛披矣。二句意謂詩人動亂以來歷盡坎坷,生活無定,心情抑郁,世事生平的幾多感慨,瞻顧老境,前途黯然,故以杜白之不幸為喻。
頸聯上句蓋遺山稱贊君舉詩有幽燕老將的遺風,感慨沉深,骨力錚錚,有曹孟德橫槊賦詩之概。遺山《論詩絕句》評西晉劉琨詩云: “曹劉坐嘯虎生風,四海無人角兩雄??蓱z并州劉越石,不教橫槊建安中?!焙陆洝哆z山先生墓志》稱其“天才靖贍,邃深高古,沉郁太和,力出意外”,“看花把酒,歌誦跌宕,挾幽并之氣,高視一世”。遺山稱君舉詩有 “橫槊賦詩”之雄風,正所以夫子自道耳。王逢《悟溪集》載李冶評君舉詩 “龍韜雷厲于紛拿之頃,玉唾川流于談笑之余”。亦謂其詩慷慨多氣,風骨朗練。然君舉自謙酬答,謂橫槊賦詩之譽不敢當,惟短衣扣角,時以家國為念,長夜喟嘆,意有難平。君舉為金北陲奧州人,故有 “短衣”之語。沈括《夢溪筆談》: “中國衣冠,自北齊以來,乃全用胡服。窄袖,緋綠短衣, 長靿靴, 有鞢躞帶, 皆胡服也。”“角” 即吹角, 亦北方健兒之物。元胡元游《送李德仁任祁陽和平巡檢》: “健兒提酒酌大斗,短角細吹梅花筒。”這里的“短衣扣角”,意謂自己是北方胡兒,有幽并的生活習慣,詩有遺山所許的 “橫槊賦詩”之概,亦幽并游俠遺風之沾溉。
尾聯言詩友相逢敘懷之短促,及別后如草色般凄迷,如云霧般濃重,如碧波般深邃的懷念之情。歷盡人世滄桑,意外之際一相逢,若干坎坷遭遇,若干思念之情,本應從容傾訴、抵掌晤談,怎奈倉促之間,相逢卻成相別苦,亂離之世,何由再會!撫今追昔,更增添了別離的難舍與悵然。這種情懷恰如遺山 《秋夜》詩所嘆: “濟水有情添別淚,吳云無夢寄歸魂。百年世事兼身事,尊酒何人與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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