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氏
洪邁被拘留。稽首垂哀告彼酋。七日忍饑猶不耐,堪羞。蘇武爭禁十九秋。 厥父既無謀,厥子安能解國憂。萬里歸來夸舌辯, 村牛。好擺頭時便擺頭。
洪邁是南宋文學家。他的學問淵博,所撰《容齋隨筆》、《夷堅志》等著作向負盛名。可是,他出使金國的一段經歷卻不很光彩。這首《南鄉子》就是對他這段經歷所作的諷刺,它使我們看到了這位歷史名人的另一個側面。
詞的上片寫洪邁在金都的屈辱表現。宋高宗紹興三十二年,洪邁以翰林學士身份出使金國。抵達金都后,起初尚能堅持氣節,不肯自稱“陪臣”,也不肯用屈辱的禮節朝見金主,金人便閉鎖使館。詞的首句“洪邁被拘留”,即直言此事。“稽首垂哀告彼酋”,是說洪邁終于屈服了。金人閉鎖使館后,“自旦及暮水漿不通,三日乃得見”(《宋史·洪邁傳》)。在饑渴的煎熬下,洪邁無法堅持,便向金主跪拜哀告,做出了辱國的行為。這種行為, 自然會使人想起蘇武等人的節操。漢武帝時,蘇武奉命出使匈奴,被單于流放到北海牧羊,冰天雪地,無以為食,不得不吃野鼠草根,一直堅持了十九年之久(見《漢書·蘇武傳》)。與蘇武相比,洪邁七天就不能堅持,足見其氣節不堅,所以詞作者以“堪羞”相羞辱。此句因有“稽首垂哀”的漫畫勾勒為前提,又有“七日”與“十九秋”的對比反襯作基礎,因而羞辱有據,嘲罵合理,亦諧亦莊,嘲中含怒,具有強烈的感情色彩。
詞的下片對洪邁回來后的自夸行為進行諷刺。“厥父既無謀。厥子安能解國憂。”厥,其;“厥父”,指洪邁的父親洪皓。他是南宋一位享有“忠節”盛名的大臣,為秦檜所忌。詞作批評他對恢復中原無具體貢獻(所謂“無謀”),誠然有一定道理,但為責子而涉父,似乎過分了些。“萬里歸來夸舌辯,村牛。”“村牛”,即蠢牛。洪邁回來后, 自夸在金不辱使命,引起人們的反感,是理所當然的,所以作者發此犀利尖刻的嘲罵。“好擺頭時便擺頭”,擺頭,即搖頭擺腦,與“垂首低頭”相對。結句嘲諷洪邁在金都膽小畏敵,經不起考驗,低頭屈服,回來后卻搖頭擺腦,得意洋洋,不知羞恥。作者的意思是:如果真是好漢,應該在金人面前氣宇軒昂,敢于搖頭反抗。結句抓住一個能夠反映人物精神面貌的特征性動作,又一次作漫畫式的勾勒,引起人們輕蔑的微笑,具有極強的諷刺力量。另據《鶴林玉露》記載,洪邁素有頭風病,常常不自覺地掉過頭去,故結句又是以其生理上的毛病諷刺他政治上的錯誤。果真如此,那么,這雖然可以增強作品的諧趣,但恰恰是諷刺性作品所忌諱的,不足為訓。
《南鄉子》的作者具有強烈的民族情緒,由此而對洪邁進行熱諷,這是可以理解的。但作品過于直露,是其不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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