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冉
花枝出建章, 鳳管發(fā)昭陽。
借問承恩者, 雙蛾幾許長?
題名為“婕妤怨”,這是唐人皇甫冉取歷史題材來寫宮怨的。婕妤,指西漢女文學(xué)家班婕妤(又寫作“倢伃”)。名不詳,樓煩(今山西寧武)人,班固祖姑。少有才學(xué),成帝時被選入宮,得到寵愛,立為婕妤。后失寵,到長信宮去侍奉太后。她的作品今僅存《自悼賦》、《搗素賦》、《怨歌行》三篇,寫她在宮中的苦悶之情。
這首《婕妤怨》的寫“怨”,一反含而不露、怨而不怒的詩風(fēng),借班婕妤之口,直訴憤怒之情,怨氣沖天。這就顯得怒盛而怨深。
“花枝出建章,鳳管發(fā)昭陽。”“建章”,漢宮名。《史記·封禪書》:“于是作建章宮,度為千門萬戶。”《三輔黃圖·漢宮》:“(建章宮)周二十余里……在未央宮西,長安城外。”亦泛指宮闕。賈至《早朝大明宮》詩:“千條弱柳重青瑣,百囀流鶯繞建章。”“昭陽”,殿名,漢成帝的居處。這兩個地名出示得非常有必要,點明“怨”從宮中來。然而推出的卻是一片喜慶歡騰的情景:建章宮里走出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人,昭陽殿中傳來一陣陣管玉簫聲的樂鳴,原來是得寵的后宮佳麗,得意洋洋。在失寵者的心里,這些光耀滿目,歌吹盈耳的熱烈氣氛,會引起什么樣的感覺呢?——
“借問承恩者,雙蛾幾許長?”“雙蛾”,指雙眉,女子的眉毛長,謂之蛾眉(一寫作“娥眉”)。也泛指女子貌美。這里不從他人的寵幸中直接反襯出班婕妤失寵的痛苦,而是讓她提出發(fā)人深省的問題,曲折地表現(xiàn)出自己被帝王冷落后的怨憤。兩句詩的意思是:請問你們這些迎合邀寵的人,究竟有多美呢?其潛臺詞不就是說:不要高興得太早了,別以為這時得寵,總有一天,你們會象我一樣恩斷遭棄的。班婕妤的這一提問,凝聚著很多潛在的內(nèi)容,值得人們?nèi)ひ挍]有形諸語言的情意:一是感傷自己承恩美景的消失。她過去不也在宮中度過春風(fēng)得意的時光嗎?二是忌妒新承寵者的際遇。“蛾眉曾有人妒”(辛棄疾:《摸魚兒》),她有這樣的心態(tài)并不奇怪,這只不過是宮廷中司空見慣的重復(fù)。三是嫉恨有人在明爭暗斗中取代了她的位置。一想到歌舞昭陽的得勝者立為倢伃(妃嬪),怎能咽下這口悶氣!……實際上,這是詩人為宮中不幸的婦女發(fā)出了不平的呼聲。但是應(yīng)該指出,詩人并沒有將批判的矛頭指向悲劇的制造者——封建帝王。殊不知一時得寵的新人,到頭來紅粉自埋,不也是受害者嗎?就拿漢成帝的皇后趙飛燕來說吧,能歌善舞,身輕如燕,因此初入宮時何等受寵,可是后來被廢黜為庶人,終于自殺。盡管詩人錯誤地將承恩者當(dāng)作了禍首,加以諷刺與鞭撻,不過,就這首《婕妤怨》詩所反映的圍繞封建帝王展開的爭寵之爭,對了解宮廷內(nèi)部的女子間相互傾軋的悲劇事件,是有一定的認識價值的。盛極必衰,得寵埋伏著的危機就是失寵,有多少女子不就是因此抑郁而死的嗎?班婕妤正好是宮中婦女的這樣的典型。
這首詩寫得直中有曲,露中有藏,有較大的藝術(shù)容量,人們讀后自會掩卷嘆息而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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