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歐陽修·踏莎行》

歐陽修

候館梅殘^①，溪橋柳細(xì)，草薰風(fēng)暖搖征轡^②。離愁漸遠(yuǎn)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③。寸寸柔腸^④，盈盈粉淚，樓高莫近危欄倚^⑤。平蕪盡處是春山^⑥，行人更在春山外。

【鑒賞】 此詞寫離情。梅殘、柳細(xì)、草薰、風(fēng)暖，暗示著離別。征人之路，漸行漸遠(yuǎn); 閨中人的愁緒，愈益深重，直教人揪心落淚，肝腸寸斷。

上闋從遠(yuǎn)行人著筆，寫他途中見到惱人的春色而引發(fā)愁緒。旅舍周圍的梅花已然凋謝零落，溪畔橋邊的柳絲弱不禁風(fēng)，起首二句寫征人旅途所見初春景象。在這草香風(fēng)暖的美好季節(jié)里，征人卻不得不離家遠(yuǎn)行。一個“搖” 字既寫旅途顛簸之苦，更寫孤獨跋涉心神不定的糟糕心情。“離愁” 二句直接表達(dá)心中離愁，隨著離去的路途越來越遠(yuǎn)而愈益加重加深，宛如春水綿綿不斷、無窮無盡。此以春水喻愁，正如李后主詞句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兩個 “漸” 字，承接緊湊而又對比鮮明，形象真切，合符情理。

下闋轉(zhuǎn)向閨中人，在心上人離開之后登高望遠(yuǎn)，遙念離人，淚眼迷茫，哀怨?jié)M懷。起首三句生動描繪她登高遠(yuǎn)眺時臉上的表情，心中的感受?！按绱缛崮c，盈盈粉淚”，工整的對偶，恰當(dāng)?shù)寞B字，一個斷腸美人兒的楚楚動人形象栩栩如生。妙在 “樓高莫近危欄倚” 句，既似怨婦心中怨語，亦如遠(yuǎn)行人遙遙傳來的勸慰。結(jié)末二句由近及遠(yuǎn)，由人及景，意味幽遠(yuǎn)，意境開闊，是情景俱佳的警句。哀而不傷，儼然一幅雋永的寫意畫。卓人月在《詞統(tǒng)》 中贊曰： “‘芳草更在斜陽外’，‘行人更在春山外’ 兩句，不厭百回讀。” 李攀龍在《草堂詩余雋》 中說： “春水寫愁，春山騁望，極切極婉?！?王世貞在《藝苑卮言》 中贊曰：“‘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又： ‘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 此淡語之有情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