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潾
長安豪貴惜春殘,爭賞先開紫牡丹。
別有玉盤承露冷,無人起就月中看。
這首七絕詠嘆白牡丹的落寞,表現出詩人不同流俗的審美情趣,同時有慧眼難得、真才難遇的感慨暗寓其中。
牡丹,雍容華貴,國色天香,艷冠群芳,素有“花王”之譽稱。“何人不愛牡丹花,占符城中好物華”(徐凝《牡丹》),唐時長安富貴之家玩賞牡丹之風大興。李肇《唐國史補》云:“京城貴游,尚牡丹三十余年矣,每春暮車馬若狂,以不耽玩為恥。”此詩前二句即寫這種風氣之盛。牡丹于春末夏初開花,故謂“春殘”。觀賞者往來不絕,爭先恐后,故又言“爭賞”。劉禹錫有詩“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賞牡丹》)。白居易也道“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牡丹芳》)。世風如此,可見“爭賞”二字并非詩人隨意落筆。然而牡丹品種繁多,花色有紅、黃、白、紫等,為豪貴所重者,唯色彩濃艷之紫色、紅色花。白居易曾言“城中看花客,旦暮走營營……君看入時者,紫艷與紅英”(《白牡丹》),于是艷得撩人而又搶先開放的紫牡丹便格外受到重視。詩詠白牡丹,但先寫紫牡丹備受青睞,以此為對比、襯托。
紫牡丹花色鮮麗,炫目耀眼,博人垂愛,白牡丹卻遭到冷遇。后二句“別有玉盤承露冷,無人起就月中看”,寫白牡丹姿容秀逸,端莊素雅,惋惜它不被時人重視,感慨人們未能慧眼識真。白牡丹花大如盤,潔白晶瑩如玉,樸素淡雅而不失其風韻,玉盤承露的形象描繪出它瑩潔的本質和優雅的豐姿。詩人再用一個“冷”字,在寫出白牡丹遭人冷遇的同時,更寫出其情趣高雅,志節高尚。它素雅宜人而不妖冶奪目,芳姿麗質卻不嘩眾取寵,別有清韻而不屑與大紅大紫的深色花爭艷斗麗,恰如清人潘韶《詠白牡丹》七律所云:“似厭繁華存太素,甘拋富貴作清貧。瓊葩到底羞爭艷,國色原來不染塵。”若是月白風清之夜觀賞白牡丹,花月輝映,豐神更絕,可惜人們都隨了流俗,難有真賞。世人缺乏識真的慧眼,那么真才之落寞又何足為怪!
此詩寫得含蓄而不隱晦。詩人的感慨寄托之意比較明顯,但又并未明白說出,而是寓含在形象的對比描寫中,即所謂意到而筆不到。長安豪貴對紫牡丹與白牡丹一垂愛、一輕視是對比,紫牡丹與白牡丹一濃艷、一淡雅也是對比。詩人在這種對比描寫中表現出對白牡丹的欣賞和贊美,流露出對世風流俗的不滿和對真才命運的關注。
讀此詩或許還會得到某些啟示。陽春白雪,曲高和寡;瓊樓玉宇,高處偏寒。眾口一詞、交相贊譽的未必就是真好,高雅者往往為流俗所鄙棄。然而這也沒有什么要緊,無需求人理解,也不必求人知遇,堅守自己的志向節操好了。白牡丹寵辱不驚,高潔優雅,毀譽得失都不在計慮之內,這不正是我們做人的楷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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