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適之
避賢初罷相,樂圣且銜杯。
為問門前客,今朝幾個來?
這是一首較為著名的諷刺詩。李適之,恒山王李承乾之孫。精明強千,天寶元年(742),代牛仙客為左丞相。他“疏直坦夷”,結交清流,雅好賓客,“時譽甚美”。后遭權奸李林甫排擠陷害,于天寶五年罷相。罷相后,雖仍與親友會飲,酒興未減,但心境卻與前大不同了。從這首詩中,我們不難看出他胸中的憤憤不平之氣。
“避賢初罷相,樂圣且銜杯”。此二句對仗工穩,巧于用事,反話正說,一語雙關?!氨苜t”,就是為賢者讓路。語出《史記·萬石君傳》:石慶自慚不能勝任其職,上書云:“愿歸丞相侯印,乞骸骨歸,避賢者路?!薄皹肥ァ敝械摹笆ァ弊?,是指當朝皇帝玄宗,又指所處的天寶盛世。“樂圣”,既是說自己愿意讓皇帝高興,又是說樂享盛世之昌明。此二句顯然是在說反話。明知加害于己的李林甫為一代權奸,卻稱之為“賢”者;明明是因受排擠,為避災遠禍而去職,卻說是不勝其職而自愿讓“賢”,明明暗怪皇帝的體察不明,擔心奸佞誤國,卻口中稱“圣”,說自己十分高興承順圣旨,去過“且銜杯”的逍遙生活。另外,“圣”“賢”對舉,又是暗中用典?!度龂尽の簳ば戾銈鳌吩疲骸捌饺兆砜椭^酒清者為圣人,濁者為賢人?!彼裕氨苜t”、“樂圣”又可理解為飲酒喜清而厭濁。詩人在這里似乎又是在以幽默詼諧的態度,標榜自己罷相后日日豪飲而自得的生活。此二句,用語機智,意義雙關。雖無激憤之語,唯見曠達之辭,卻體現出十分濃烈的諷刺意味。此正所謂“嬉笑之怒,甚于裂眥;長歌之哀,過于痛哭?!?柳宗元語),因而取得了比常語正說更為理想的藝術效果。
如果說首二句寫主人,即作者的落魄失志,用的是曲筆。那么,后二句則以側筆,將視角轉向了客人:“為問門前客,今朝幾個來?”借客寫主,透露出作者真實境遇,使前兩句的反語之意顯得更加鮮明突出。詩人這里寫的雖然只是“今朝”冷落,暗中卻又有個“昨日”客多之比照?!妒酚洝ぜ赤嵙袀鳌份d:“始翟公為廷尉,賓客闐門;及廢,門外可設雀羅”就表明了沉浮之間,世人為客截然不同的兩副面孔。詩中暗用其意,通過一個直白反問,以十分輕蔑的態度,表達出了對世態炎涼,人情如紙的深切嘆喟。
這首詩寫得詼諧機敏,始終以與世無爭之語出之。但是對權要者的深深怨怒之意仍從字里行間清晰露出。作者因此而遭到李林甫更進一步的迫害,貶為宜春太守,最后竟被逼得服毒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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