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華。
寒梅最堪恨,長作去年花。
此詩作于梓幕后期的一個春天。梓幕時期是李商隱十年幕僚生涯的最后一站,多年寄跡幕府、四處萍飄的生活和仕途上的掙扎奔波,使詩人對前途的希冀轉為失望,加上愛妻去世,頹傷消沉令他感到茫然和悲觀,而“愿打鐘掃地”虔心事佛。因此,面對三春盛景,不僅不能讓他感到賞心悅目,反而勾引出無限傷感。
“定定”,意謂牢牢地、永遠地。李商隱以方言入詩,準確表達了他長久滯留他鄉而無重返故里之日的無奈和凄涼?!疤煅摹敝歌髦?今四川三臺),以唐王朝遼闊的疆域而言此地絕非最遠的地方,但對于長期四處投奔的詩人來說,大有淪落天涯之悲。首句猶如一聲長嘆,吐出多年積在胸中的郁悶。
“依依”,形容留戀不舍的情態;“物華”,指眼前的景物。在獨居異地、寄人籬下的悲哀抑郁的心境下,亂花迷人眼的美好春色,給詩人的心靈帶來一絲安慰,同時也深深觸發了詩人的隱痛。此時此地的李商隱完全沉浸在自我悲痛之中。正如杜甫所體會的那樣“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愈是歡樂美好的景象愈使他感到傷心,這正是反襯的妙用。
此詩題為《憶梅》,但前兩句似與梅毫不相干。這也正是李商隱的風格,委婉曲折,出乎意料,但又合乎情理。短短二十個字的小詩,字字以一當百,全詩具有敘事詩般的深沉和內涵,一字一嘆地由眼前的情境蕩開,愁腸百結,訴盡平生不得志。一個“恨”字既有憶的成分,但比憶所表達的感情和內容更鮮明更集中。寒梅先春而開,凌寒獨秀,卻不能占盡春色,只落得個“長作去年花”。在“憶梅”中所產生的遺憾,令詩人對梅產生了怨“恨”,這所謂的“恨”實則是強烈的不平和埋怨,是“憶”的集中與深化。
“向物華”是“憶梅”的根由,“恨梅”“長作去年花”又是“憶梅”的結果。此詩雖短但詩境曲折,句句包藏深厚,又一意貫穿不離羈泊生涯的悲嘆,天然渾成,在哀怨悲傷的情調中訴說他一生的坎坷。
李商隱少年時期就“文聞于諸公”,且早登科第,才華早露,但他一生命途多舛,晚境更是不佳,回首往事難免要發出“寒梅堪恨”的嘆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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