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仝
行多無力住無糧,萬里還鄉未到鄉。
蓬鬢哀吟古城下,不堪秋氣入金瘡。
此詩寫漂泊異鄉的傷病軍人。
欲行而無力,故行不得也;欲住而無糧,故住不得也。首句直述其事,平淡自然,生動地寫出此人所處之進退無路的窘境。梅陛俞云:“作詩無古今,唯造平淡難”。但其所以難,難在先有生活上的“濃”,然后才能達到藝上的“淡”。詩題曰“逢”,知作者親睹病軍人的慘狀,情動于衷,后發于言;其言雖平淡,但“平淡而到天然處”,凄惻悲涼之情,動人肺腑。次句承上,說明他“行”的目的:“萬里還鄉未到鄉”。“還”而不得,希望微茫,豈不益增悲涼!?語本平鋪,事似直敘,意卻步步遞進,這句更透出他內心的凄涼。
第三句一轉,寫病軍人形狀。蓬鬢即蓬首意。《詩·衛風·伯兮》:“自伯之東,首如飛蓬”。發亂如蓬(草),面容枯槁,哀吟不絕,蜷縮于破敗荒涼的古城下!有形,有聲,有背景襯托,“詩中有畫”——不過這幅畫充滿著無限凄愴況味。一結總束上意,實際又遞進一層:“不堪秋氣入金瘡”。秋氣,謂秋日蕭條、肅殺之氣。董仲舒《春秋繁露》:“春氣愛,秋氣嚴,夏氣樂,冬氣哀”。金瘡,金刃之傷。因刀劍乃金屬制成,故名。白居易《縛戎人》:“身被金瘡面多瘠,扶病徒行日一驛”。縛戎人與病軍人身份各異,病傷與所處的窘境卻相仿佛。
盧仝生活于元和、長慶以至大和年間。這期間外有藩鎮割據,內有長達四十年的“牛李朋黨之爭”。其詩多諷諫時政,譏切宦官。此詩則對唐統軍者不恤士卒,采用賦體直敘卻又層層遞進的手法,作了有力的揭露。語淺情深,言近旨遠,是一首頗有意義的作品。如果說“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王之煥《涼州詞》),有“言恩澤不及于邊塞,所謂君門遠于萬里也”(楊慎《升庵詩話》意),而此詩則完全舍棄隱喻象征的筆法卻以形象描繪見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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