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
雙堠頻頻減去程,漸知身得近京城。
春來愛有歸鄉夢,一半猶疑夢里行。
詩人原在京都長安任監察御史,元和五年(810)因得罪朝中權貴被貶為江陵府(今湖北省江陵縣)士曹參軍,元和八年(813)徙唐州(今河南省唐河縣)從事,元和十年(815)春,自唐州調還長安。對一個長期外貶放還的人來說,心情無異于魚歸大海、鳥歸山林,一路上是很愉悅的。因而一連寫下《西歸》十二首,這里選的是其中第一首。
“雙堠頻頻減去程,漸知身得近京城。”“堠”是古代計里程的土堆,五里一單,十里一雙,如韓愈《路傍堠》詩:“堆堆路傍堠,一雙復一只。”詩人不說歸京心情歡悅,步履如飛,一堠一程地迅速趕路,而說“雙堠”不斷地為自己減掉還京的路程,這就把放還給詩人帶來的歡欣、走得再快也不覺累的心態惟妙惟肖地表現出來了;因腳下急走,眼中頻數,心中計算,他知道久已盼歸的京城已經不遠了。在古典詩歌中,常常把心中的歡快和行動的迅速融為一體來寫。如王維寫射獵之歡娛,用了“忽過新豐市,還歸細柳營”(《觀獵》),李白寫放還之樂有“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朝發白帝城》),都是著名的先例。這里,詩人寫行路的迅疾,將“雙堠”人格化,也正是為了表現心情的歡愉。
“春來愛有歸鄉夢,一半猶疑夢里行。”“歸鄉夢”,即回家之夢,這里是指還京。詩人不說在貶謫之中,自己時時思念回家,刻刻渴盼與親人團聚,而是托辭于“春來”本來就好有“歸鄉夢”,仿佛是季節的關系,人人如此。正因為夢中頻頻歸家,所以雖然今天真地行走在了歸鄉的路上,但卻懷疑今天的情景,是不是又在夢境之中——因為今天的情景,曾多次在夢中出現過。
這首詩的突出優點,是能以極其淺近的語言,把外放遠歸漸近京城的特殊心態刻畫得細致入微。特別是結句“一半猶疑夢里行”,如果沒有切身的深刻體會,是斷然寫不出這樣傳神的佳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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