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復古
橫岡下瞰大江流,浮遠堂前萬里愁。
最苦無山遮望眼,淮南極目盡神州。
江陰,今江蘇省江陰縣。浮遠堂,在城北的江南岸。詩人登堂俯瞰,極目神州大地,浮想聯翩,揮毫寫下這首絕句。
首句是近瞰。詩人登高臨遠,放眼望去,感慨萬千。借江生愁,以江喻愁,發胸中之積郁。孔子見江水而生歲月如流之愁;李白感嘆:“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李煜道出:“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愁,本是一種情緒,不是實體,何以言“萬里”?這里,詩人憑借豐富的想象力,把愁形象化、具體化了。長江萬里,愁亦萬里;江流不盡,愁亦不盡。“萬里”,極言愁之多。愁從何來?三、四句道出。
三、四句是遠望。三句“望”字,已顯示詩人有心,而四句“極目”,再添一筆,對感情加以濃化。“嘉定和議”以后,淮河名義上是宋金兩國邊界,實際上已成了金人內河。每一個具有愛國心的人士都會為國家分裂、人民遭殃而痛心疾首。詩人怕上高樓,是因為登高臨遠,放眼望去,祖國大好河山被金人鐵蹄踐踏,實在悲憤不已、憂心難平。登高而生愁,生愁而賦詩,于古代詩歌中太常見。辛棄疾曾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丑奴兒》)。然而,如果有真正的憂愁,又豈能登高臨遠?“怕上層樓,十日九風雨”(辛棄疾《祝英臺近》),“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渺,歸思難受”(柳永《八聲甘州》)。面對支離破碎的神州,南宋詩人更怕登高。“神州只在闌干北,幾度來時怕上樓”(劉克莊在《冶城》)。如果真的不去登高遠望,則又不忍。有山,則怨山多無法望;無山,則恨無物遮眼,真是左右為難。這首詩詩人不直說山河破碎之感,而言如有高山阻隔視線就會看不到被金人占領的國土,這種從側面道出的方法使亡國之痛表現得更加深刻、曲折有致,富于感人的藝術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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