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看秋水心無事,臥對寒松手自栽2。廬岳高僧留偈別,茅山道士寄書來。燕知社日辭巢去,菊為重陽冒雨開。淺薄將何稱獻納,臨岐終日自遲回3。
結體淡緩,腹聯有比有興,極佳。而顧華玉謂之干燥,何也?
【校記】
1.郊,《全唐詩》一作“林”。
2.臥,《全唐詩》一作“坐”。
3.自,《全唐詩》一作“獨”;遲,《全唐詩》一作“裴”。
【箋釋】
[秋水]《莊子·秋水》:“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涇流之大,兩涘渚崖之間,不辨牛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為盡在己。順流而東行,至于北海,東面而視,不見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嘆曰:‘野語有之曰:聞道百,以為莫已若者,我之謂也。且夫我嘗聞少仲尼之聞,而輕伯夷之義者,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難窮也,吾非至于子之門,則殆矣。吾長見笑于大方之家?!迸嗽馈肚锱d賦》:“澡秋水之涓涓兮,玩游鯈之潎潎。”
[寒松] 松樹經寒冬而不凋,故稱。常用來比喻堅貞的節操。《三國志·吳書·陸績傳》:“陸績字公紀?!迸崴芍⒁兑π偶罚骸巴跸幗ê芍澏R王表其里,義姑立殊俗之操而魯侯高其門?!?a href="http://www.tenkaichikennel.net/shiji/dufu/" target="_blank" class="keylink">杜甫《哭王彭州掄》:“翠石俄雙表,寒松竟后凋?!?/p>
[廬岳高僧] 謂東晉高僧惠遠。為凈土宗初祖。梁釋慧皎《高僧傳》卷六《晉廬山釋慧遠傳》:“釋慧遠,本姓賈氏,雁門樓煩人也,弱而好書,珪璋秀發,年十三,隨舅令狐氏游學許洛,故少為諸生,博綜六經,尤善莊老。性度弘偉,風鑒朗拔,雖宿儒英達,莫不服其深致?!薄澳线m荊州,住上明寺,后欲往羅浮山,及屆潯陽,見廬峰清靜,足以息心,始住龍泉精舍。此處去水本遠,遠乃以杖扣地,曰:‘若此中可得棲立,當使朽壤抽泉?!援?,清流涌出,浚矣成溪……時有沙門慧永,居在西林,與遠同門舊好,前要遠同止。永謂刺史桓伊曰:‘遠公方當弘道,今徒屬已廣,而來者方多,貧道所棲褊狹,不足相處,如何?’桓乃為遠復于山東更立房殿,即東林是也?!薄白赃h卜居廬阜,三十余年,影不出山,跡不入俗,每送客,游履常以虎溪為界焉?!贝颂幏褐父呱?。
[茅山道士] 指陶弘景,字通明,自幼好道,后隱居句曲山學道術?!读簳肪砦逡弧短幨總鳌ぬ蘸刖啊罚骸疤蘸刖?,字通明,丹陽秣陵人也……弘景幼有異操,年十歲,得葛洪《神仙傳》,晝夜研尋,便有養生之志……于是止于句容之句曲山,恒曰:‘此山下是第八洞宮,名金壇華陽之天,周回一百五十里。昔漢有咸陽三茅君得道來掌此山,故謂之茅山。’乃中山立館,自號華陽隱居。始從東陽孫游岳,受符圖經法……永元初,更筑三層樓,弘景處其上,弟子居其中,賓客至其下。與物遂絕,唯一家僮得侍其旁?!泵┥?,山名。在江蘇省句容縣東南。原名句曲山。相傳有漢茅盈與弟衷固采藥修道于此,因改名茅山。
[燕知社日] 社日,古時祭祀土神的日子,一般在立春、立秋后第五個戊日。間或有四時致祭者。周代本用甲日,漢至唐各代不同。唐張籍《吳楚歌》:“今朝社日停針線,起向朱櫻樹下行?!泵髦x肇淛《五雜俎·天部二》:“唐宋以前皆以社日停針線,而不知其所從起。余按《呂公忌》云‘社日男女輟業一日,否則令人不聰’,始知俗傳社日飲酒治耳聾者為此,而停針線者亦以此也?!毖嘧哟荷鐣r來,秋社時去。故有“社燕”之稱。唐羊士諤《郡樓晴望》:“地遠秦人望,天晴社燕飛。”杜甫《燕子來舟中》:“舊入故園嘗識主,如今社日遠看人?!?/p>
[獻納] 奉獻;進貢。
[臨岐] 本為面臨歧路,后亦用為贈別之辭?!段倪x·鮑照〈舞鶴賦〉》:“指會規翔,臨岐矩步。”李善注:“岐,歧路也。”杜甫《送李校書》:“臨岐意頗切,對酒不能吃?!边t回,遲疑,猶豫,徘徊。鮑照《放歌行》:“臨路獨遲回?!?a href="http://www.tenkaichikennel.net/shiji/menghaoran/" target="_blank" class="keylink">孟浩然《送丁大鳳進士赴舉呈張九齡》:“故人今在位,林下莫遲回。”
【輯評】
《唐詩鼓吹評注》卷三:此皇甫冉承詔將出而作也。首言秋水寒松皆吾身心所托,今將舍之而去矣。所以廬岳高僧留偈送別,茅山道士寄書遠來。非不知出不如處也,然即秋郊之景觀之,燕逢社日則辭巢而去,菊遇重陽則冒雨而開,似乎物亦知時矣。但愧我才能淺薄,無所獻納,是以臨歧而終日遲回耳。言外見非冒進意。廖解過擬。其仕宦之情,沾沾口吻,長愧北山之移矣,如泛作弱冠時語。前六句寫景處,自帶煙霞氣味,末聯亦不失忠愛之思,則此君亦未盡俗物也。
《唐風定》卷一七:次聯情興不淺,評者多涉苛求。
《貫華堂選批唐才子詩》卷三:(前解)前解,先自寫其胸前一片雪淡也。閑看秋水,言去無所至也。坐對寒松,言來無所從也。廬岳高僧之留偈,即此是偈也,茅山道士之寄書,即此是書也。休沐詩寫到如此田地,真乃現宰官身而說法也。(后解)后解,便借秋景以比臨歧也。言今日亦自分為相應與不相應乎?若不相應,則宜如燕之竟去;設復相應,則宜如菊之疾開。胡為獻納既不可曠,淺薄又不自及,終日徘徊王門,至今猶尚不去也。
《圍爐詩話》卷一:皇甫冉之“菊為重陽冒雨開”,開晚唐門徑也。
《圍爐詩話》卷三:盛唐不巧,大歷以后,力量不及前人,欲避陳濁麻木之病,漸入于巧。劉長卿云“身隨敝屣經殘雪”,皇甫冉云“菊為重陽冒雨開”,巧矣。柳子厚之“驚風亂飐芙蓉水”,“桂嶺瘴來云似墨”,更著色相。姚合送使新羅者云“玉節在船清海怪”,則更險急,為避陳濁麻木不惜也。如右丞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極是天真大雅;后人學之,則為小兒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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