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燈已暗還吐,旅枕才安卻驚。
月色看成曉色,溪聲聽作松聲。
如果只就字面上來說,這首小詩實在平淡得很。詩中所取物象,如“佛燈”、“月色”、“溪聲”,也都是深山禪院中常見的景物,但由于詩人著眼神韻的追求,全詩旨在描繪自己塵俗凈洗、心空性悅,完全皈依自然時所深切體味到的那種靜美世界中的意趣,所以,盡管沒有借助外在色相,沒有執著于對景物作具體的描摹,卻反而將我與物會、情與景合時透脫無礙的心境與感受,寫得極為傳神,使全詩于平淡之中見高韻,讀來覺得別有一種藝術魅力。
詩人是在行旅之中借宿于山寺的,“佛燈已暗還吐”,這無疑是詩人所直接看到的深夜禪寺中唯一的景物,這飄忽不定、似暗而忽明的青燈自然會給人一種孤寂感,直使人覺得,這空谷中的禪院是怎樣被沉沉地籠罩在無邊的夜色里,萬籟是怎樣沉浸在夜的迷茫與寧靜中。也許是這種孤寂的氣氛更使人覺出旅途奔波的困頓吧,詩人在這山寺中的青燈古佛旁開始沉沉地睡去。然而,他很快就被驚醒了。是什么驚擾了他的甜眠呢?是行旅倥傯中的不安心情?是寺外嘩嘩作響的水聲? 抑或是那透窗而入、鋪滿禪房的清朗月光? 詩人沒有說,或許數者都有吧! 不過直接地使他為之驚覺的,恐怕還是床前那一片皎潔的月光。正是這朗朗月光的照耀,山中的一切才像白天一樣變得活潑起來,以致詩人會幻覺迭起,月色看成曉色,溪聲聽作松聲。月色本非曉色,溪聲亦非松聲。既然如此,詩人為什么會把兩者錯亂顛倒呢! 那么,難道月色就真的不是曉色?溪聲就一定不是松聲? 什么叫月色? 什么叫曉色?什么叫溪聲和松聲?難道一切不都是因緣和合的幻景嗎?它們又有什么本質的區別呢?在這里,現實和虛幻在乍然驚醒時的思緒迷亂恍惚中攪動,一切都會恍惚迷離,說不清,道不明。真切地寫出了作者半夜驚醒時的心態,亦給人無窮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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