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肩吾·雜古詞(選二)》愛情詩詞原文與賞析
郎為匕上香,妾作籠下灰,
歸時即暖熱,去罷生塵埃。
夜裁鴛鴦綺,朝織蒲桃綾,
欲試一寸心,待縫三尺冰。
施肩吾的《雜古詞》共有五首,都是詠嘆婦女不幸命運的。這里選的是其中二、三兩首。
我們先欣賞第一首。
“郎為匕上香,妾作籠下灰。”匕是羹匙一類的食具。籠是取暖的烤火用具,下面生火,上面用籠罩(竹編類作覆蓋用的物件)罩住。這兩句是比喻,“郎”好比是匙上的美味佳肴,而“妾”只是籠罩下供人取暖的炭灰。表明二人地位的懸殊,一個是高高在上備受青睞,一個作出犧牲反遭輕視。這比喻質樸無華,甚至有點粗俗,但正合婦人身分口吻。就身邊常見之物作比,顯得貼切。這兩句并不是描寫婦人對丈夫地位的艷羨,更不是對自己身分低下的抱怨。在她是覺得理應如此因而也是心甘情愿的。舊時代的婦女在家庭中的地位從來都是男人的附庸,她們不能也往往沒有非分之想。越是能忍能熬、無怨無艾,便越是有婦德的表現。她們唯一擔心的不是受苦受累,不是如牛似馬,而是丈夫的離開。長遠的離開自不必說,就是暫時的離開也不能忍受。但她們往往又恰恰逃不脫這樣的命運。我們從這首詩的下面兩句即可以得到印證。
“歸時即暖熱,去罷生塵埃。”丈夫在身邊時,自己即便做“籠下灰”也在所不惜,只要丈夫愿意撥一撥,就可以發出熱量,暖一暖他的身子。但是丈夫一旦離去,連籠罩上也蒙上一層灰塵,籠罩下面的更是一堆冰冷的死灰了。這實際上是說,離開了丈夫,婦人便如同失去了靈魂的支柱,生活的依傍,心灰意冷,完全沒有了活下去的意趣。這種連求作“籠下灰”都不可得的命運,適足證明那時的婦女毫無人格尊嚴和自身價值可言,想做男人的附屬物也不是輕易可以遂愿的。
下面我們欣賞第二首。
“夜裁鴛鴦綺,朝織蒲桃綾”。這兩句是互文,意為日夜地織著、裁著鴛鴦綺和蒲桃綾。綺和綾都是絲織品,蒲桃即葡萄。“鴛鴦綺”和“蒲桃綾”即是有著鴛鴦圖案和葡萄圖案的絲織物。光看這兩句我們會以為婦人是在為打扮自己而不辭辛苦,日夜勞作。但下面的兩句給了我們否定的回答。
“欲試一寸心,待縫三尺冰”。要問朝織夜裁的女主人公此時是一種什么心情,回答大出所料。她不是要著什么鴛鴦綺,也不是想穿什么蒲桃綾,她此時恨不得縫上三尺冰來裹在身上。這當然是一種夸張,是憤極之語。言外之意已經很清楚:她的婚煙一定遭到不幸,很可能是被丈夫遺棄了。因此哪里還有什么心思修飾打扮自己,更談不上穿綺著綾了。所謂“待縫三尺冰”無非是說自己的心已經冷透了、寒徹了。“哀莫大于心死”,既然心都象裹上了厚厚的冰,何以還要裁綺織綾呢? 或許是聊以寄托、打發寂寞的光陰;或許是憤而自主,心雖死而人未死,總得活下去;當然也可以理解為是為他人做嫁衣,從而更加襯托出女主人公自身命運的悲慘和內心的凄苦。
這兩首詩各自成篇,并無直接的內在聯系。但詩人把它們放在一組里,也不是沒有道理。同是婦女題材,同為薄命之人,都是被侮辱、被損害的對象,因而也都能引起人們的同情和憐惜。
兩首詩的語言都很通俗,樸實平易,有著民歌不事雕琢、直抒胸臆的特點。仿佛對面而坐,娓娓訴來,讓人在表面的冷靜下感受到女主人公內心深處情感波濤的劇烈涌動。文字不多,詩亦短小,蘊涵卻十分厚重,收到了以少勝多的藝術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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