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溫庭筠

夢江南·千萬恨

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云斜。

溫庭筠有兩首《夢江南》小令，《草堂詩余別集》在此調下有題“閨怨”。

閨怨題材在唐宋詞中已經被寫得很爛了，經常看到的或寫外形的憔悴，或寫心情的苦楚，而這一首卻不同，溫庭筠主要是寫感受和印象。

詞中的女主人公有個愛人遠在天涯。本來離別時曾約定歸期，可是歸期已過，人不歸，信也不來。是什么原因呢？她在盼望等待當中不免要進行各種猜測：是另有新歡呢？還是有事耽擱呢？越想越得不到答案，越想越加煩惱。這些就是這首詞的潛臺詞。理解到這一點，我們就不會覺得一開篇就爆發出“千萬恨，恨極在天涯”這種感情突如其來了。當然，所謂恨，并不是真正的仇恨，而是愛的變形，愛的異化。正如把可愛叫“可憎”，不過是當時婦女慣用的稱呼罷了。下面接著三個并列句式，一寫月，一寫花，一寫云，寫得十分清麗。山間的明月好像不懂得有人這時候相思正苦，還在那里漫灑清輝，照人孤獨；水上的清風無緣無故吹落了樹上的繁花，更令人感到“水流花謝兩無情”，徒增浩嘆；天上的碧云搖搖曳曳，飄忽不定，正如游子的行蹤、思婦的心緒，使人觸景生情。

溫庭筠就是這樣地善于捕捉剎那間官能上的感受和客觀景物掠過眼前的印象。所以他能擺脫前人的窠臼，在同一題材中使自己的作品有所創新，獨樹一幟。無怪乎《古今詞統》稱這首詞“幽涼殆似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