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棚閑話·空青石蔚子開盲》解說與賞析

本篇是《豆棚閑話》的第8則。這則故事寫得光怪陸離，令人難以捉摸。紫髯狂客的評論有助于我們體會其中的底蘊：“此則以瞽目說法，大是奇異。至后以酒終之，真是非非想矣。凡天下事到無可如何處，惟醉可以銷之，所以劉伶荷鍤、阮籍一醉六十日，俱高人達見，不徒沉醉曲糵而已。艾衲老人其亦別有萬言于斯乎?”以常理而論，誰都希望自己雙目明亮，天上的自在尊者蔚藍利用空青石的神力，點亮了許多盲人，應該說是好事，可是天神卻以“當今世時，乃是五百年天道循環輪著的大劫，就是上八洞神仙也難逃遁。這些世上盲子，都是前冤宿孽，應該受的，你如何一概與他點明”作為責備的理由，要盲人不得重見天日。為了證實這一點，作品又制造了遲先和孔明盲而復明，明而主動要求復盲的離奇情節。為了追求光明，兩人的心情開始是非常迫切的：“覺得此生不得開眼看那光明世界，便要尋個陡險山崖，從空跳下，做個舍身之計”，可是當愿望實現時，卻又不愿去盡情觀賞這大千世界：“向來合著雙眼，只道世界上不知多少受用。如今開眼一看，方悟得都是空花陽焰，一些把捉不來。只樂得許多孽海冤山，劫中尋劫，到添入眼中無窮芒刺，反不如閉著眼的時節，到也得個清閑自在?！边@種反常的心理狀態，足以引起讀者的困惑，而“弟子沒眼時到好走上山來，如今有了眼卻不肯走下山去”，這又是一個令人不解的反?，F象。解決這個矛盾的方法也很奇特：蔚藍叫他們向劉伶、阮籍學習，借酒銷愁。兩人進入酒壇內的混沌世界，實際上是復明之后又要求復盲愿望的變相實現。這篇小說就是通過寓言性的情節，反復強調“明目”不如“盲目”，曲折地表現了作者對現實不滿的憤激心情。

和自在尊者同時下凡的還有一位電光尊者，他是作為自在尊者的對立面降生于西牛賀洲，“任著火性把一片世界如雷如電焚灼得東焦西烈，百姓如在洪爐沸湯之中，一刻難過”。另外，盲者遲先和孔明解釋其取名的用意時，也都要和另一種人作對比，往往寓有深意：“如今的人眼明手快，捷足高才，遇著世事，如順風行船，不勞余力。較之別人受了千辛萬苦撐持下來，他卻三腳兩步，早已走在人先，占了許多便宜”，因為要反其道而行之，故取名為遲先。這種春秋筆法，結合明末清初的特定時代來考察，作者對降清新貴的不滿，是顯而易見的。

這篇小說以違背常理的游戲筆墨，寓憤世嫉俗的內在意蘊;以鮮明的對比，針砭時俗，給讀者留下了想象余地。故事結束處的“地面上把那些孽火劫灰拈得凈盡，然后隨著自在尊者出來逍遙世道，安享太平之福”，寄托了作者對未來世界的美好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