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舟中日人索句并見日俄戰(zhàn)爭地圖·秋瑾
萬里乘風去復來,只身東海挾春雷。
忍看圖畫移顏色,肯使江山付劫灰?
濁酒不消憂國淚,救時應仗出群才。
拼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
一九○五年歲尾,秋瑾第二次從日本歸國,在船上,有人給她指點上年日俄戰(zhàn)爭爆發(fā)的地點,后又見到日俄戰(zhàn)爭地圖。日俄兩國為爭奪在中國的利益于上年發(fā)生了戰(zhàn)爭,戰(zhàn)爭在中國的領土上進行,清朝政府竟宣告“中立”;面對祖國領土任人宰割和國勢衰微的現(xiàn)狀,秋瑾感慨萬端,恰好“日人索句”,于是寫了這首詩。全詩風格雄壯豪放,充滿了以天下為己任、誓死拯救祖國危亡命運的英雄氣概。
首聯(lián)寫自已兩次東渡日本,起筆劈空而來,筆勢闊大豪邁。《宋書·宗愨傳》載:南朝宋宗愨年少時,有一次叔父宗炳問他的志向,宗愨說:“愿乘長風,破萬里浪。”“萬里乘風”隱括了這一典故,表現(xiàn)志向遠大,又契合東渡之行。“只身”言獨自一人。秋瑾好友吳芝瑛《記秋女俠遺事》曾引秋瑾的話:“吾以弱女子只身走萬里求學,往返者數(shù),搭船只三等艙,與苦力等雜處。”但本詩里的“只身”寫來卻無辛苦之意。春天的雷聲可蟄蘇萬物。“挾春雷”有用啟聵振聾的革命道理喚醒民眾的命意。正因為有如此遠大抱負,這兩句才寫得這么豪邁。為了革命事業(yè),個人苦樂早已置之度外。頷聯(lián)一轉(zhuǎn),“圖畫”關合題中“地圖”,“移顏色”,“付劫灰”都是說不忍、亦決不肯任憑自己的祖國被列強豆剖瓜分。這就將“萬里乘風”的遠大志向進一步具體化了。“忍看”,“肯使”飽含了對祖國的深情,顯得格外沉重,堅定。頸聯(lián)“濁酒不消憂國淚”說連酒也不能消除憂國憂民的愁苦之情,把對祖國的感情表現(xiàn)得更深沉。秋瑾以一女子“喜酒善劍”,“濁酒”之言,決非故作套語,是她實際情況的真實寫照。“救時應仗出群才”進而表明只有“憂國淚”還不夠,挽救時局更重要的在依靠出類拔萃的人物。這顯然是秋瑾對時代英雄的呼喚,且其中也隱然有以“出群才”自許之意,是她“萬里乘風”志向的又一具體化。這種慨然以天下興亡自任的英雄氣概是不可單純以個人英雄主義去理解的,因為末兩句“拼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首先說明了“出群才”并不指她個人,她不過是其中之一;其次說明了“出群才”不是要表現(xiàn)個人英雄主義,而是要以鮮血生命為代價,力挽乾坤。這無疑道出了一代革命者的錚錚誓言。而秋瑾最后的英勇就義有力地證明了她的誓言確實是以生命作抵押的。
秋瑾作為橫絕一代的巾幗豪杰,生性“忼爽明決,意氣自雄”。她別號“鑒湖女俠”,“習騎馬,善飲酒,慕朱家、郭解之為人”,時值家國陵替之際,以一腔熱血投注于革命事業(yè),譜寫了生命最壯麗的樂章。她的詩雖然往往直抒胸臆,不屑于雕章琢句的工巧,卻真力彌滿,豪氣沖天,別有一種雄直的魅力。正如錢仲聯(lián)《近百年詩壇點將錄》引邵元沖評語云:“即以文詞而論,朗麗高亢,亦有漸離擊筑之風,而一往三嘆,音節(jié)瀏亮,又若公孫大娘舞劍,光芒燦然,不可迫視。”這些在本詩中都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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