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不遺疏遠,罰不阿親貴》什么意思|賞析|翻譯
若賞不遺疏遠,罰不阿親貴,以公平為規矩,以仁義為準繩,考事以正其名,循名以求其實,則邪正莫隱,善惡自分。然后取其實,不尚其華,處其厚,不居其薄,則不言而化,期月而可知矣!(《擇官》)
【鑒賞】以賞罰為核心的考核制度,是任何一個文明社會里都有的制度。要用人就得要考核,而賞罰是考核的結果。“賞當其勞,無功者自退;罰當其罪,為惡者戒懼。”(《擇官》)這是唐太宗的意思。賞加于有功,罰落在有罪,是說賞罰要公正,此為貞觀君臣的共識。魏徵“以公平為規矩”進行賞罰,當是“理國要道在公平”的執政理念在考核制度上的體現。講公平就得嚴肅,不能滲入私情,因而行賞不能遺漏掉疏遠之人,處罰不能包庇親貴之人。“親”包含了血緣關系與人脈關系,如家庭成員、親友、師生等;“貴”為等級關系的體現,就是等級制度中的顯貴者?!百p不遺疏遠,罰不阿親貴”,體現了賞罰的公正,但公正一定要以客觀的事實作為基礎。故而魏徵強調“循名求實”,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要理解魏徵的主張,必得從名實之辯入手?!懊笔歉拍?,“實”是客觀現實。當社會處于劇烈變動的時代,客觀現實起了很大的變化,舊有的稱謂就不能適應新的內容。同時新生的概念紛紛呈現,但一時不能得到人們的公認?!懊麑嵵嘣梗靡印?《管子·宙合》),這是管子的慨嘆。之后有孔子“正名”的呼聲??鬃又罢?,是強調“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論語·顏淵》)。孔子的目的是維護等級制度。荀子加以承繼并有了發展:“制名以指實,上以明貴賤,下以辨同異。”(《荀子·正名》)“明貴賤”,就是說把等級森嚴的制度予以明確。這同孔子一樣,是在政治領域里講名實之辯?!氨嫱悺蓖貙捔藘群?,把名實之辯延伸到了邏輯領域。指出必須把客觀事物的同異關系辨別清楚。如果沒有確定的名稱,要將不同的事物向別人講述,就會含糊不清。到荀子的學生韓非那里,名實之辯的范圍再度伸展,成了君主駕馭臣下的手段:“術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責實,操生殺之柄,課群臣之能者也,此人主之所執也?!?《韓非子·定法》)魏徵的“考事以正其名,循名以求其實”,直接淵源來于韓非,間接根源源自孔子與荀子。
魏徵把賞罰與名實之辯結合起來,提倡“取其實,不尚其華”,反對“有至公之言,無至公之實”(《擇官》)。這是以官吏的實際功效,作為賞罰的標準,這一標準是同唐太宗的觀點相一致的。貞觀之初,唐太宗對侍臣說:“群臣若能備盡忠直,益國利人,則官爵立至。皆不能以此道求榮。遂妄受財物,贓賄既露,其身亦殞,實為可笑?!?《貪鄙》)做利國利民的事,就會加官晉爵,這是功;不能從此正道求取榮祿,妄自接受賄賂,一旦暴露就身敗名裂,此為罪。唐太宗的賞罰標準是很鮮明的。它體現了執政者的意志,從正反兩方面表明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應當提倡什么,反對什么。賞罰標準是人們行為的指示器,更對官吏的行為有著強有力的制約作用。賞罰應當與個人的親疏關系無關,執行賞罰就是要體現社會的公平。魏徵以為,賞罰做到了公正,善惡、邪正也即分得清清楚楚了。
魏徵斷言,這樣就可以取得實效,不崇尚浮華的空談,整個社會教化的目標,很快就能達到。這里魏徵把賞罰與善惡聯系在一起,也就是賞善罰惡。善與惡,是區別德行與非德行對立的概念。人們通過善的概念,來反映自身的意向與心愿。善是表示應當肯定內容的道德范疇。相信儒學的人們,往往通過善的概念,來評價周圍發生的現象與人的行動。惡則相反,是被否定與唾棄的。善惡具有歷史性與民族性。西方的享樂主義哲學,把善同承認享樂是最高道德原則與人生價值等同起來。儒家以“仁義”為善,不仁不義就是惡。盡管魏徵有汲取法家思想之處,但其根本是以儒學為治國策略的,所以他是不忘“以仁義為準繩”的。
名實不符,古今皆然,這是一個困擾人類歷史的難題。從管子“名實相怨久矣”,經韓愈“名存實亡,失其所業”(《處州孔子廟碑》),到20世紀60年代毛澤東引李固言“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遺黃瓊書》),時間跨越了兩千多年。善惡不分,也是人們在歷史與現實中,經常見到的事情。魏徵把賞罰分明同名實之辯與善惡之辯相聯系,應當說是有著普遍意義的。
上一篇:貞觀政要《貪鄙第二十六》什么意思|賞析|翻譯
下一篇:貞觀政要《赦令第三十二》什么意思|賞析|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