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一叢花杏花》詠杏花詩鑒賞
趙長卿
柳鶯啼曉夢初驚,香霧入簾清。胭脂淡注宮妝雅,似文君、猶帶春酲。芳心婉娩,媚容綽約,桃李總消聲。相如春思正縈縈,無奈惜花情。曲欄小檻幽深處,與殷勤、遮護娉婷。姚黃魏紫,十分顏色,終不似輕盈。
在宋詞的浩繁卷帙中,“柳鶯啼曉夢初驚”這類句子也許并不新奇,但作為詠杏花詞的開頭,卻顯得很不一般。它自然地交待出杏花初開的時節是在碧柳藏鶯的早春,同時又寫出了賞花的詞人,為下文展開描寫杏花提供了前提:杏花的香、色、形,都是詞人醒來之后的所聞、所見、所感。早上醒來,立刻聞到一陣清香,足見花香悠長。“香霧入簾清”一句,既扣住詞題,又使詞意由人到物,自然轉入下面對杏花的具體描寫。“胭脂淡注宮妝雅,似文君、猶帶春酲。”這兩句頗富想象地描寫出杏花的花容、花色。花容,就象胭脂薄施、宮妝淡雅的少女;花色,就象當壚賣酒的卓文君,春日酒醉初醒,面帶淺淺的紅暈。兩個比喻,既寫了略呈粉色的杏花,也寫出了詞人對杏花的寵愛,尤其是把杏花比喻成文君,還起到了結構全詞的作用。
我們常見以花喻人,但趙長卿卻以人喻花,賦予杏花以某種人的素質。“芳心婉娩,媚容綽約,桃李總消聲”,不看最后一句,真以為前兩句是在寫一位“揚綽約之麗姿,懷婉娩之柔情”的少女。詞人用四詞八字的偶句,神形畢肖地描繪出杏花的柔美清秀。這番姿容怎么不令桃花、李花緘口無語、暗自嘆服呢?可以說,與“芳心婉娩,媚容綽約”的杏花相比,夭桃濃李也聲名不顯了。
“相如春思正縈縈,無奈惜花情。”上片詞人借文君來寫杏花,下片詞人則是借相如來寫自己。文君、相如成為古今情人的典范,也成了“情人”的代稱。詞人以相如來寫自己,以文君來寫杏花,可見其對杏花情深意篤。然而,當年司馬相如可以“撫琴傳情”,詞人怎么辦呢? “曲欄小檻幽深處,與殷勤、遮護娉婷。”在庭院中、杏樹下,細心而周到地設起圍欄以保護杏花。古人為使花期延長,常用木欄、油布、竹簾等物把花遮護起來。如《武林舊事》卷二記禁中賞花:“堂前三面,皆以花石為臺三層,各植名品,標以象牌,覆以碧幕。”為什么詞人如此寵愛杏花呢?詞的結尾幾句用對比手法寫道:“姚黃魏紫,十分顏色,終不似輕盈。”“姚黃魏紫”是牡丹花中最名貴的品種。歐陽修《洛陽牡丹記 ·釋名》中說:“姚黃者,千葉黃花,出于民間姚氏家,……魏家花者,千葉肉紅花,出于魏相仁溥家。”丘璩《牡丹榮辱志》載:“姚黃為王,……魏紅為妃。”“魏紅”就是魏紫。從這些記載可以看出,詞人說它們“十分顏色”,并非夸張,它們的確是太美了。但詞人認為它們到底還是不如杏花輕柔秀麗,正可謂“魏紫姚黃爭色相,風流還讓淡妝人”(夏承燾語)。
從最后的比較中,我們不難看出詞人詠花的“真意”。牡丹花是富貴的象征,自來受到人們的寵愛,唐人有《牡丹》詩曰:“傾國姿容別,多開富貴家,臨軒一賞后,輕薄萬千花。”宋人更甚,豪門權貴開筵延賓賞牡丹,文人學士舞文弄墨詠牡丹,成一時風尚。而詞人卻悖于時尚,以為牡丹不如杏花,這與一些資料記載他恬于仕進,不能說是毫無關系的。
這首詞構式營造匠心獨運,上下兩片桴鼓相應,全詞既有整齊對襯之美,又有曲折盤旋之妙,稱得上是詠花詞中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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