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杏花》詠杏花詩鑒賞
溫憲
團雪上晴梢,紅明映碧寥。
店香風起夜,村白雨休朝。
靜落猶和蒂,繁開正蔽條。
澹然閑賞久,無以破妖嬈。
溫憲,晚唐著名詞人溫庭筠之子。年輕聰慧,富有才華。因其父“士行玷缺”,“文多剌時,復傲毀朝士”(《全唐詩話》卷四、五),雖曾就試于有司,抑而不錄。故一生仕途蹇舛,憂郁寡歡,絕句“十口溝隍待一身,半年千里絕音塵。鬢毛如雪心如死,猶作長安下第人。”(《題崇慶寺壁》)便是這種境遇的真實寫照。登進士第后,其境況并未顯著改變。他的五律名篇《杏花》,在著力吟頌杏花之余,以花自況,同樣含蓄委婉地抒發了詩人世位卑下,無意爭春的情懷。
首聯“團雪上晴梢,紅明映碧寥”即扣題目,極寫雨后春晨杏花盛開的景象:你看,那朵朵白花象一團團瑞雪掛滿枝頭,而那無數粉紅色的花在燦爛的朝暉沐浴下,與寥廓澄徹的碧空交相輝映,顯得格外鮮艷奪目,瑰麗多姿。這里,詩人以極為精煉凝重的語言,通過繪形繪色的描寫,展現出一幅花團錦簇、色彩斑斕的杏花怒放圖,給讀者以高度的藝術享受。尤其一個“上”字,付諸動感,既點出春杏花開時的悄然無聲,又揭示了它的蓬勃生機,造語確切、奇妙。
如果說首聯采用類似后代特寫的手法,以工筆重彩突出于杏樹枝頭的描繪,那么頷聯中詩人的視野更加擴大,轉而為對于整個山村景色的渲染了。“店”字,表明詩人行旅途中客居于此。“香”,指杏花的芳香,由夜風吹來,嗅覺所感;“白”,雪白的杏花,因春雨綻開,視覺所見。“店香”與“村白”呼應,不僅對仗工致,而且從中得以窺見詩人走出客店沿山村漫步的情景:他踏著崎嶇的小路在村頭、巷尾悠游觀賞,陣陣芬芳撲鼻,只見周圍一片白色——杏花的世界。大自然的景色竟這樣優美、迷人! 此時此刻,詩人那久積心頭的憂思和旅途奔波的疲勞頓時消除,不由得心曠神怡,愜意非常。所有這一切,便在詩中構成一種新穎、別致的境界,令人奇想迭出,余韻無窮!
頸聯“靜落猶和蒂,繁開正蔽條”,則是在上文具體、形象刻劃之后所作的高度集中的藝術概括:春杏怒放時花朵繁茂,遮蔽了枝條;殘花凋謝時無聲無息,隨同花蒂悄然落到地上。這兩句,既寫出春杏從花開到凋落的整個過程,更揭示出杏花特有的本性:它來到人間,盡管是那樣嫵媚瑰麗,香氣四溢,但從不故作多情,自恃邀寵;一旦作別,便從枝頭悄然離去,落得利落干凈。面對詩人筆下的杏花,怎能讓人不油然而生敬意! 其實,透過杏花的本性,聯系詩人坎坷的生活道路,只要細加體味,便不難窺察出以花自況的心跡。還需提及的是頸聯中不以杏花的開落順序來寫,卻把“繁開”置于“靜落”之后,這樣既便于押韻,又意在強調“繁開正蔽條”,與題目相吻合。
前三聯重在詠物,尾聯則轉向議論和抒情。“澹然閑賞久”,無疑是指詩人自己。唯說“澹然”,并非真情,為掩飾其內心而已,他仍是經心、在意的;否則,為何要久賞呢?道“閑”則是實語,從中流露出詩人閑靜而又無聊的心情。詩人如此,杏花的開落何嘗不是如此? “靜落猶和蒂”便是最好的注腳。“無以破妖嬈”一語,揭示題旨。“無以”,并非不能,實乃“無意”之謂也,由此更道出了它“俏也不爭春”的本色。杏花如此,聯系詩人的身世遭遇,亦何嘗不是如此!可見,詩中處處寫杏花,又處處寫自己,就這樣把詩人與杏花緊緊地融為一體,含蓄地抒發了他懷才不遇,仕途多乖的苦悶之情。王國維《人間詞語》云:“昔人論詩詞,有景語情語之別,不知一切景語,皆情語也。”本篇正是這樣。
總之,《杏花》一詩,作者運用比擬、烘托等多種藝術手法,具體、逼真地描繪了杏花怒放的景象,形象鮮明,意境開闊,給人以高度的美的享受。語言凝煉,對仗工整,體現了秾艷而又清秀的風格。在溫憲現存為數寥寥的詩歌中,本篇不僅是他的代表作,也是晚唐詩苑一枝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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