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酴醾花·倚樓人荼縻》詠酴醾花詩鑒賞
曹勛
清明池館, 芳菲漸晚, 晴香滿架籠永晝。 翠擁柔條, 玉鋪繁蕊,裊裊舞低襟袖。秀蓓凝浩露,疑掛六銖衣皺。檀點芳心,體薰清馥,粉容宜撚春風(fēng)手。裊裊肯與芝蘭共嗅。向夜闌凝月,素芳依舊。剪取長梢,青蛟噴雪,挽住曉云爭秀。樓上人未去,常恐風(fēng)欺雨瘦。紅綃收取,舉觴猶喜,窨得醺醺酒。
這首詞極寫荼縻花的柔美姿態(tài),精心描繪它那特殊的芳香,在眾多歌詠荼縻的作品中是較有特色的篇什。
詞的前三句,著重于環(huán)境描寫,“清明”一詞是描寫時節(jié),荼縻在有些地區(qū)于清明之時便開放了。北宋歐陽修《酴醾》一詩中就說:“清明時節(jié)散天香,輕染鵝兒一抹黃。”歐詩中的“酴醾”即荼醾,只是二者花色不同。據(jù)《廣群芳譜》所載,荼縻大都“花青跗紅,萼及開時變白,帶淺碧……本句荼縻。一種色黃似酒,故加酉字。”又說它“香微而清,盤作高架。(陰歷)二、三月間爛漫可觀。”所以,這與歐陽修詩和本詞所說的“清明”時節(jié)大體一致。在清明時節(jié),池館中的一些早花開始凋落了,而荼縻卻在青天麗日下芬芳吐艷,盡日散發(fā)出襲人的芳香。“滿架”一詞寫出荼縻開花時的形態(tài),切于物情。此花枝莖甚高,盛開時須架起來才行。司馬光有《修荼縻架》一詩就是明證:“貧家不辦構(gòu)豎木,縛竹立架擎荼縻。 風(fēng)援雨漬不耐久,未及三載具離披。”由“滿架”一詞也可知荼縻花開之盛。
接下來三句著重描繪荼縻的柔美姿態(tài):“翠擁柔條,玉鋪繁蕊,裊裊舞低襟袖。”你看:它那翠綠的葉子簇?fù)碇彳浀闹l,那盛開的花朵潔白如玉,花蕊繁密,顯得紛亂擁擠。在微風(fēng)中它越發(fā)輕盈柔美,如同秀麗的舞女,動作輕輕,舞低襟袖。在這三句之后,詞人又寫道:“秀蓓凝浩露,疑掛六銖衣皺。”“浩露”表明露水極多。“六銖衣”為佛教用語,佛經(jīng)中稱忉利天衣重六銖,言其輕而薄。唐韋莊《送福州王先輩南歸》一詩中就有:“八韻賦吟梁苑雪,六銖衣惹杏園風(fēng)”的詩句。 詞人此處的用意是:荼縻花那秀麗的花蕾帶著很多晶瑩的露珠,越發(fā)顯得輕而又薄。如同佛經(jīng)中所稱的那輕輕帶著皺紋的六銖衣。接著,詞人又進(jìn)一步描繪荼縻的色、香、態(tài):“檀點芳心,體薰清馥,粉容宜撚春風(fēng)手。”“檀”,淺紅色。羅隱《牡丹》一詩中說:“艷多煙重欲開難,紅蕊當(dāng)心一抹檀。”其中檀即淺紅色。“撚”,用手指搓轉(zhuǎn)。楊萬里《觀雪》:“倩誰撚得成湯餅。”這三句詞中第一句寫出了荼縻花芯之色,形象地點明它是淺紅。第二句描寫荼縻之香。 “清馥”說明其香清純潔凈。 第三句描寫它那粉容滑膩之態(tài)。 “宜撚春風(fēng)手”幾字十分精巧,荼縻花“一臉”細(xì)膩的脂粉,看起來那么滑膩,似乎是春風(fēng)著意為它撚搓出來的,又為它涂上的,十分傳神,饒有余味。
詞的下片開頭一句:“肯與芝蘭共嗅”是繼續(xù)描寫荼縻之香。意思是這種花和芝蘭一樣香,耐人玩味。 接下兩句:“向夜闌凝月,素芳依舊。”描寫荼縻在夜里的形態(tài)。 “夜闌”即黑夜將盡之時。 “素芳”謂荼縻那白色的花朵。 詞人把荼縻放在這一環(huán)境中進(jìn)行描繪是別具匠心的:在殘夜將盡、月色迷茫之時,別的顏色是不明顯的,唯有白色花朵在此時才能顯示它的明麗,表現(xiàn)出特殊的魅力,而荼縻正是如此。 在破曉前的時間里,它那潔白色的花色凝聚著月光,同白天一樣明麗醒目,所以詞人說它“素芳依舊。”后邊緊接的三句詞是描寫荼縻花枝:“剪取長梢,青蛟噴雪,挽住曉云爭秀。”“青蛟”是用傳說中那蜿蜒的蛟龍的形象來形容荼縻花枝。 這種方法前人已經(jīng)用過,蘇軾《杜沂游武昌以酴醾見餉》一詩中就有:“青蛟走玉骨,羽蓋蒙珠憶”的詩句。曹勛此句就是從蘇軾詩中化出來的。 “噴雪”二字則是說荼縻剪去長長的枝莖之梢,花朵便顯得更為突出,更為明艷。試想,潔白如雪的花朵下面是青翠而又蜿蜒如蛟龍一般的枝莖,初看起來,可不如同“青蛟噴雪”么! 這四個字狀物鮮明生動,而“噴”字又顯得生動具體。不過詞人并未就此罷手,又用“曉云”來比并花色,說潔白的荼縻花可與破曉之時那明潔的白云比美。于是。這荼縻花的形象顯得更加突出,也更加美麗可愛了。
下片七、八兩句,側(cè)重描寫人的惜花之心:“樓上人未去,常恐風(fēng)欺雨瘦。”樓上之人久久不離去,留連觀賞,可見其惜花憐花之情深。人們?yōu)槭裁催@般留連忘返呢?詞人交待出了其中原因:主要是擔(dān)心風(fēng)雨來臨。一旦風(fēng)雨襲來,那千姿百態(tài)的荼縻花難免要零落凋殘,委身泥土。 所以人們怎么能不趁現(xiàn)在荼醾繁盛之時盡情觀賞呢?
詞的最后三句,意境翻新,由惜花憐花之情一變?yōu)橄矏傊畱B(tài):“紅綃收取,舉觴猶喜,窨得醺醺酒。”“窨”(音yin)即窖藏之意。 荼縻花可浸制香精,放入酒中,使酒味更加清醇。元華幼武在《荼縻歌》一詩中就說過:“憐君為作荼縻歌,多情又釀荼縻酒。”曹勛此詞表明用此花釀酒宋代就有之。 “醺”,醉的意思。 在荼縻已見凋落之時,詞人一改封建文士常有的消極情緒,用紅綃收起飄落的花瓣,舉杯飲酒之時,心中充滿喜悅之情,為什么呢?因為詞人想到這荼縻花又會為人們所利用,用它制成香精,釀成醇香的荼縻酒,所以詞人怎么能不興奮呢?
這首詞在描摹物態(tài)上很見功夫,寫荼縻之葉,謂之“翠擁柔條”,既寫出其青綠可愛之色,又表現(xiàn)出它的繁密。寫荼縻花色,謂之“玉鋪繁蕊”,既寫出它潔白如玉的色相,又表明它的繁盛。再如“檀點芳心”和“粉容宜撚春風(fēng)手”等等都是極為精妙的佳句。不足的是,本詞最后還是落到飲酒花間、及時行樂的老套子上去,沒有多少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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