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漢宮春芍藥》詠芍藥詩鑒賞
陳允平
開盡荼蘼,正桑云麥浪,天氣如秋。南園露梢半坼,金粟絲頭。溫香傍酒,盡多嬌、不識春愁。鶯院悄,輕陰弄晚,何人堪伴清游? 偏愛紫蕤黃裊,想金壺勝賞,依舊楊州。花前夜闌醉后,斜月當樓。翻階句好,記玄暉、此日風流。雙鬢改,一枝帽底,如今應為花羞。
陳允平詞特別注重意境氛圍的創造,所以往往先從大處、遠處落筆,然后再把鏡頭漸漸拉回,對準所寫之物。這首《漢宮春》就是這種寫法。本是詠芍藥,卻先寫起荼蘼和桑云麥浪來,而且還搖曳作波,說此時“天氣如秋”——因為桑葉如云、麥浪滾滾,所以給人造成了這種錯覺。——然后再點到芍藥上:“南園露梢半坼,金粟絲頭。”南園那些掛滿露珠的芍藥剛剛綻開,露出了金粟般的花蕊。正是有了前面的鋪墊,寫出了一個色彩斑爛的暖意洋洋的江南晚春景色,所以再寫芍藥才會得心應手。接下去“溫香傍酒”三句仍是寫芍藥,但卻是以擬人的筆法來寫。那酒席前帶著馨香的芍藥象個毫無管束的女孩兒在向人撒嬌,她還不知道春愁的滋味呢。“盡”,有聽任、放縱意。不說人攜酒就花,而說花前來“傍酒”,翻一層的寫法道盡了人的惜花之情。歇拍處暗含轉折:院內除了鶯啼外一片寂靜,天空有點陰,天色也向晚了,我一個人孤孤單單,有誰來伴我同游共賞這芍藥花呢? 低徊往復有多少不堪說處!
上片主要寫花,下片則是借物抒情,所以過片一起筆就用了個主觀意識濃厚的詞語“偏愛”領起,由眼前轉入回憶,想起了往日在揚州時攜壺賞花的樂事。“紫蕤黃裊”連同上片里的“金粟絲頭”都是在狀寫芍藥。芍藥于晚春初夏時開花,葉深綠,花色富麗,有黃、白、粉、紅、紫諸色,世傳以黃色為佳。當年賞花痛飲到夜闌更深,斜月當樓,那情景不禁令人想起了謝玄暉寫下的那兩句名詩“紅藥當階翻,蒼苔依砌上”,想起了謝玄暉飲酒作詩的風流倜儻。謝玄暉,名脁,玄暉是其字,與謝靈運同族,人稱“小謝”,曾任宣城太守,故又稱謝宣城,這兩句詩出自他的《直中書省》。詞人本意是想從回憶中得到安慰和解脫,可是這回憶又與現在形成了鮮明的對照,更顯出眼前的不堪忍受,顧影自憐,雙鬢已經斑白,想摘一朵芍藥插在帽底,恐怕花也會因為自己的衰老而羞于為伍吧?賞花時摘花而簪本是古時風雅之士的習慣,詩詞作家遂從這翻出許多新意來,比如杜牧的《九日齊山登高》:“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黃庭堅《鷓鴣天》:“風前橫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張耒《風流子》:“奈愁入庾腸,老侵潘鬢,謾簪黃菊,花也應羞。”李清照《蝶戀花》:“醉莫插花花莫笑,可憐春似人將老。”等,是陳詞之所本。
本篇的立意也并無驚人之處,無非是嘆老傷春之類,但能寫得如此感人,亦屬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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