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雪中紅梅次史叔考韻》詠梅花詩鑒賞

徐渭

雪中最妙是紅梅，糝糝團團并作堆。

幾點粉胭嬌入座，數枝濃淡巧涂腮。

繁華種里仍冰雪，蜂蝶叢中任去來。

醉后移燈玉闌畔，嫦娥扶影上瑤臺。

這是一首贊美雪中紅梅的七言律詩。史叔考，徐渭的朋友。次韻，又稱步韻，即依照所和詩中的韻及其用韻的先后次序寫詩。

首聯“雪中最妙是紅梅，糝糝團團并作堆”，緊扣詩題“雪中紅梅”，并突出一個“妙”字，流露出詩人對雪中紅梅的贊美之情。糝糝，散粒也。團團，聚攏也。在一片銀白的冰雪世界里，紅梅或含苞如紅糝掛樹，或怒放如聚霞照空，寒香冷蕊，成團成堆，真是神仙妙境。此聯從大處著眼，寫出雪中紅梅整體的形象，整體之美。第二聯則是從細處入筆，寫出紅梅具體的形象，具體之美。“幾點粉胭嬌入座，數枝濃淡巧涂腮”。“幾點”、“數枝”寫梅花;“粉胭嬌入座”、“濃淡巧涂腮”寫美女。用美女喻梅花，朵朵、枝枝的梅花，如一個個濃妝淡抹，綽約嬌艷的美嬋娟。

如果說前兩聯是著眼于梅花的形象之美好，那么第三聯則是著眼于梅花氣質之清剛。“繁華種里仍冰雪，蜂蝶叢中任去來”。繁華，即繁花，百卉。這兩句是說，在這冰雪之天，繁花百卉的種子尚未吐芽，只會感到寒冷，而雪中紅梅卻傲雪開放，花團錦簇，蜂蝶可在梅花叢中自由地翻飛起舞。這梅花實非尋常花卉，它的開花，不需要陽春的熙日薰風，而是在冰天雪地之時，采天地之正風，萃水土之精華，傲霜雪而怒放，真可謂孤稟特立，豐標高舉。詩的尾聯“醉后移燈玉闌畔，嫦娥扶影上瑤臺”，以月宮嫦娥為喻，進一步寫雪中紅梅的姣美高潔。既然雪中紅梅冷香幽艷，麗質素魂，氣韻清剛，風格高雅，自非世間仕女佳麗、村姑野婦可比，只有廣寒素娥、瑤臺仙子可喻了。詩人對雪中紅梅的贊美欽羨之情已溢于言表。

詩人對雪中紅梅何以如此贊美欽羨? 是因為雪中紅梅是他情操個性的寄托。詩人在其一首題畫詩《詠畫中紅梅》中寫道：“一條斜掃掛長空，不與尋常桃李同。翠干朱花雖覺媚，竹梢松杪尚相容。”這梅花不同尋常之桃李，雖翠于朱花，十分艷麗，但氣韻清剛，可與松、竹為伴，素所謂“歲寒三友”。詩人在其《梅賦》中又寫道：“爾其孤稟矜競，妙英雋發(fā)，肌理冰凝，干膚鐵屈”，“曾不知其處寂寞而貞厲，守冷素以自恬，悠揚乎松菊之圃，盤錯乎水石之間，風飚撼之而不動，瘴癘攻之而罔顛。雪霰既零，條枝益肆，陰幽外剝，陽氣內漸，迨花實之致用，歷世味之飽諳，何桃李之弱質，敢先后以齊肩?茍?zhí)鞂⒔凳侨艘源笕危鞐罾矶髌涔倘弧薄＿@些話簡直是在寫詩人自己了。詩人一生坎坷多難，落魂潦倒，然而守志不移，初衷不變。絕不趨炎附勢，媚世阿俗。所以難怪他對“雪中紅梅”如此贊美了。

這首詩藝術形象非常鮮明。前兩聯寫雪中紅梅外在形象之美好，后兩聯寫雪中紅梅內在氣質之清剛。詩中以嫦娥為喻，使藝術形象更加豐滿。“糝糝團團”這些方言俗語的運用，也增強了詩歌的生動性和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