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薔薇》詠薔薇詩鑒賞
陸龜蒙
依墻當戶自橫陳,致得貧家似不貧。
外布芳菲雖笑日,中含芒刺欲傷人。
清香往往生遙吹,狂蔓看看及四鄰。
遇有客來堪玩處,一端晴綺照煙新。
這是一首詠物詩。好的詠物詩在于作者能把自己或復雜、或細膩、或深沉的感情寄托在所描述的物象之中,達到情景交融,物我相通的境界。這首薔薇詩就體現了這一特點。
起句“依墻當戶自橫陳”,用語簡潔卻頗有力度。詩人寫的不是一枝花,一束花,而是如影片中的特寫鏡頭,忽地一下,將滿墻滿院的薔薇推到讀者眼前。墻堆碧玉,戶映丹霞。“自橫陳”三個字繪形繪色地展現了薔薇遮墻蔽戶、枝繁葉茂、肆意衍生的場景,使人如臨其境,如觀其花。下句“致得貧家似不貧”,既是寫實,又有風趣。據《新唐書》載,陸龜蒙科舉未第,散居鄉間,“有田數百畝,屋三十楹。田苦下,雨澇則與江通,故常患饑。”經常為吃不飽飯而發愁的一介寒士,其家園破落情況可想而知,但詩人筆下的陸家卻別具洞天,濃密的薔薇覆蓋著殘缺的土墻,綠葉紅花裝飾著柴扉草屋,這里活脫脫是個花的樂園。作者自詡自足之情溢于言表。頷聯“外布芳菲雖笑日,中含芒刺欲傷人。”薔薇花競相開放,鮮艷可人,但誰要觸摸它,那莖上的芒刺就會不客氣地刺痛你。因此對薔薇只可遠觀,不可褻玩。這兩句詩形象逼真地寫出了薔薇特點。帶刺之花,看則喜人,擷則不能,當然難入時人之眼,也必遭世俗排斥。“中含”、“欲傷”,活現出薔薇引而不發的自衛神態。花如其主,從這兩句詩里,我們不難看到詩人生活環境的險惡和他守志自處、凜然難犯的風骨。《唐才子傳》載,陸龜蒙“嘗至饒州,三日無所詣,刺史率官屬就見,龜蒙不樂,拂衣去。”“又不喜與流俗交,雖造門亦罕納。”既不媚官,又不隨俗,浪跡萍蹤,我行我素,這就是詩人自己的形象。前兩聯已從大處落筆,寫薔薇處所與薔薇風格,頸聯則于細處著墨,細繪薔薇顏色姿態。清風徐來,遠處就能嗅到陣陣花香;長蔓四延,眼看就要越墻進入鄰家。喜其香,怨其狂,一揚一抑,似貶而實褒,與“外布芳菲”、“中含芒刺”異曲而同工。尾聯兩句由衷地流露出詩人喜愛薔薇的真情:我這個長滿薔薇的家園是個吸引客人的好去處,在陽光的映照下,五顏六色的花開得如一片燦爛的云霞。
這首詩采用白描手法,寫得清新自然且又寓意頗深,很耐人尋味。陸龜蒙的好友皮日休見此詩后,曾作《奉和魯望(龜蒙字)薔薇次韻》:“誰繡連延滿戶陳,暫應遮得陸郎貧。紅芳掩映將迷蝶,翠蔓飄飄欲掛人。低拂地時如墮馬,高臨墻處似窺鄰。只應是董雙成戲,剪得神霞寸寸新。”皮詩描摹了薔薇紅花翠蔓交相輝映的艷麗色彩,刻劃了薔薇蔽戶臨墻,高攀低俯的動人神態,最后借助神女剪霞成花的新奇聯想,贊揚了陸家的薔薇和薔薇花主的隱居生活,也是一首情景交融的好詩。但在狀薔薇神韻表,現隱士風骨方面,龜蒙詩卻略勝一籌。
后來陸龜蒙又作《和襲美(皮日休字)重提薔薇》:“濃華自古不得久,況是依春春已空。更被夜來風雨惡,滿階狼藉沒多紅。”詩的前兩句說春光不常在,好花不長開,預見了薔薇衰敗的命運。后兩句則是不幸而言中,而且風雨是來得那么猛烈和無情。這兩首詩都寫薔薇,但作者心境卻因時而異。前一首寫早春盛開之花,基調明快,語句熱烈,抒發了詩人安貧樂道的閑適情趣;后一首寫暮春敗落之花,詩人觸景傷懷,慨嘆歲月難留,年華易逝,一種無力改變自己命運的凄苦之感充溢于字里行間。退隱江湖,寄意山水,這本是失意文人的無路之路。雖然在這種環境中有時也能自尋樂趣,但才華得不到發揮,抱負不能實現,雖然是天性豁達之人也到底意難平。陸龜蒙的這兩首詩反映的正是這種矛盾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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