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滿庭芳玉蘭》詠蘭花詩鑒賞

朱廷鐘

刻玉玲瓏，吹蘭芬馥，搓酥滴粉豐姿。縞衣霜袂，賽過紫辛夷。自愛臨風皎皎， 笑溱洧、 芍藥紛遺。 藐姑射， 肌膚凝雪， 煙雨畫樓西。開齊，還也未，綿苞乍褪，鶴翅初披。稱水晶簾映，云母屏依。綽約露含日滉，冰輪轉、環珮參差。問瓊英，返魂何處?清夢繞瑤池。

玉蘭花其色如玉，其香如蘭，故名玉蘭。這首詞緊緊抓住玉蘭花的特點，運用多變的筆法寫形傳神，成功地展現了玉蘭花潔雅的精神風貌。

“刻玉玲瓏，吹蘭芬馥，搓酥滴粉豐姿?！痹~的起首三句開門見山，落筆切題，尤其首二句將玉蘭二字鑲嵌其中，更顯功力。行家多以為“詠物詞最忌說出題字”(沈義父《樂府指迷》)，而這里運用鑲嵌手法，既巧妙地點破了詠題，又形象地說出了玉蘭的特點，雖出語平凡，卻不乏匠心。用“刻玉玲瓏”來寫花色的潔白、花形的精巧，用“吹蘭芬馥”來寫花香的馥郁悠長，可謂貼切入微。“搓酥滴粉”是對玉蘭花瓣質地的進一步刻畫，言其肌理細膩潤澤，猶如涂膏傅粉一般?！翱c衣霜袂”以下四句，運用對比手法從正反兩個方面盛贊玉蘭?！翱c衣霜袂，賽過紫辛夷。”這是用正面對比的手法寫玉蘭的潔白可愛?！翱c”、“霜”俱指白色?！白闲烈摹迸c玉蘭同屬，形狀相似，開紫色花。接著又舉出芍藥與玉蘭構成反面對比：“自愛臨風皎皎，笑溱洧、芍藥紛遺?！薄梆ā币彩钦f玉蘭花色的潔白素雅?！颁阡ⅰ奔翠谒c洧水，《詩經·鄭風·溱洧》篇寫青年男女到溱洧水邊相會互贈香草云：“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芍藥紛遺”語本于此。如果說前兩句中紫辛夷和玉蘭只是構成色彩上的對比，那么這兩句中芍藥和玉蘭則不僅在色彩上，而且在品格上也構成強烈對比。玉蘭是圣潔無瑕的，芍藥則未免流于世俗。一個“愛”字和一個“笑”字，既將玉蘭人格化、性格化了，同時也清楚地表明了詞人的褒貶態度。過拍“藐姑射，肌膚凝雪，煙雨畫樓西”三句，又把玉蘭比喻成“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莊子《逍遙游》)的姑射仙子，再次摹狀玉蘭的形象?！盁熡戤嫎俏鳌币徽Z煉似不煉，既描繪了環境，又渲染了氣氛，可以說是詞人的得意之筆。借助“藐姑射”的比喻所誘發的聯想，透過樓外窗前那濛濛煙雨，對于玉蘭嬌姿懿態，讀者諸君想早已得其仿佛了吧。

在上片運用對比、比喻等手法進行描繪的基礎上，過片又從正面對玉蘭做了更為細致的刻畫：“開齊，還也未，綿苞乍褪，鶴翅初披?！睂⒁㈤_而尚未盛開的玉蘭，猶如一群幼鶴亮出稚嫩的翅膀，這一比喻實在新奇。這幾句詞雖屬工筆寫實，但詞人對蓓蕾初綻的玉蘭花的一片愛賞之情，已盡含其中了。接下來詞人便直接贊賞道：“稱水晶簾映，云母屏依?！薄八Ш煛敝纲|地精細而色澤瑩澈的門窗飾簾，李白《玉階怨》詩中有“卻下水精簾，玲瓏望秋月”之句?！霸颇浮笔且环N礦石，可折為片，制成鏡屏。這里，“水晶簾”、“云母屏”俱指居室內高雅華麗的陳設。當此玉蘭“開齊，還也未”之時，正宜摘取一枝，膽瓶斜插，置于云母屏側、水晶簾下，潔白的玉蘭和晶瑩的水晶簾、光潔的云母屏恰好構成一幅和諧淡雅的居室圖。“綽約露含日滉，冰輪轉、環珮參差”二句仍從正面運筆，寫玉蘭日沐陽光，夜沾雨露，在風前月下猶如身戴瑤環玉佩的仙子綽約可愛?！氨啞奔丛铝?。這兩句詞在時間上有一定跨度，蓋為設想之辭。結尾再作設想：“問瓊英，返魂何處?清夢繞瑤池?！比湓~既緊承上文，又與過拍遙相呼應。詞人不直接說潔雅的玉蘭本來自瑤池仙境，而是用一問一答的形式寫玉蘭的夢魂重返仙境，從而逼真地刻畫出玉蘭在月下恬然安睡的嫻雅意態。這一結尾，真是出人意表的神來之筆。

這首詞上下兩片結構相稱，虛虛實實，筆法靈活，雖非托寓深厚之作，但卻自然樸素，落落大方，于平緩之中見出真情，仍不失為佳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