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花犯荷花》詠荷花詩鑒賞
方千里
渚風低,芙蓉萬朵,清妍賦情味。霧綃紅綴,看曼立分行,閑淡佳麗。靚姿艷冶相扶倚,高低紛慍喜。正曉色、懶窺妝面,嬌眠攲翠被。秋光為花且徘徊,朱顏迎縞露,還應憔悴。腰肢小,腮痕嫩、更堪飄墜。風流事、舊宮暗鎖,誰復見、塵生香步里。謾嘆息、玉兒何許,繁華空逝水。
荷花,又稱蓮花、芙蓉等,以其出淤泥而不染深得人們的愛戴。
“渚風低”,是說綠洲上的風兒不大,正是秋初光景。荷風低低地一吹,你看那萬朵芙蓉,此起彼伏,清新妍麗,正如李白說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呈露著一種超塵拔俗的風情和韻味。“霧綃”以下,全承“情味”而來。輕柔如霧云、似綃彀的翠綠之間,點綴著朵朵紅花,首先便從色彩的對比中,給人映現出一種和諧的視覺美感。一個個亭亭玉立,橫豎成行,悠閑淡雅,仿佛是佳人麗姝在列成方陣接受檢閱,其氣象韻度絕非人間凡俗能可比擬!寥寥數語,便已把人帶入了一種清綺嫵媚的仙境里。
以上的描寫均從大處落筆,多屬靜態,以下轉從動態著墨。“靚姿艷治”是正面描寫荷花的風彩,卻應著“佳麗”,因為只有把花當做人來寫,才能傳達出“情味”、韻致和性靈。你看這些風姿倩嫋、艷鮮妖冶的佳麗,她們可實在不能老實下來,彼此橫斜扶倚,一會兒抬起身來,一會兒又蹲下去,時而嬌嗔微微,時而巧笑倩倩,紛紜變化,令人眼花繚亂,喜不自持。這兩句寫荷花仙子的動態,暗自呼應“渚風低”。
“正曉色”一段,是從另一個巧妙的角度來寫荷花的。表面看是靜態的,實際上是以靜寫動。黎明破曉,東方已經發亮。對于“黎明即起”的中國人來說,早是起床梳妝的時候了。可是這些頑皮貪睡的荷花仙子真夠福氣,也懶得去照照鏡子,把自己妝飾一番,只是一味地貪睡,就是在睡夢里也不老實,嬌滴滴地把翠被踢在一邊。筆墨至此.的確神乎其神了。美人睡態委實美極,令人銷魂。即便不是登徒子,只憑那甜甜的夢境.憨憨的笑靨,盈盈的睡態,已足使人油然而生一種愜意的沖動和朦朧的快感,所以梁簡文帝的《詠內人晝眠》就被當成了色情詩來處理。上片以美人寫荷,神態畢肖,而句句與花切合,水乳交融,渾然一體,分不清是人是荷,果然作者妙筆生花,巧奪天工。
如果說上片重在寫花詠物,那么下片就偏于借物抒情了。“秋光為花且徘徊”,為了那美麗的花兒,我希望這秋初的光景姑且徘徊一下,不要迅即離去。由于上片所寫,荷之美已臻極致,如日中天,倘秋光一去,西風一起,定會出現“菡萏香消翠葉殘”、“還與韶光共憔悴”的慘景。因而有過如此經驗的詞人不免直呼秋光生。 既突出了花之容貌姣好,又傾注了詞人的惜花之情。以下五句,是要求“為花且徘徊”的原因。
“朱顏迎縞露,還應憔悴。”美麗光彩的紅顏,這既是美人的臉龐,又是花兒的容貌,如此鮮嫩,一旦承迎著白露為霜的肅殺。你說還能不憔悴枯萎,喪失昔日的容光! 這兩句說荷花經不住霜露的襲擊。接下來,“腰肢小,腮痕嫩”,正是古代“窈窕淑女”式的理想標準,即所謂柔不勝衣,弱不經風者。于花來說,就是花莖嬌小,花瓣輕盈的狀貌,秋風一到.她們哪能經得住摧殘,一定會紛紛飄落了。一個“還應”,一個“更堪”,其中凝聚了多少詞人的憐惜.向往和追慕!
“風流事”以下,借用典故,詠花抒情,感慨興亡。《南史·齊·東昏侯紀》云:“又鑿金為蓮花以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蓮華也。’”正可謂香步微微,羅襪生塵,而如今,舊日的宮門暗鎖,誰還能看得見這等風流事!可見荷花已經在風露中凋落了。“玉兒”是東昏侯潘妃的小字,她到何處去了,繁華殆盡,花落人空,只有無古無今的江水滔滔逝去。作者感時傷物,徘徊吊古,不免長噓短嘆,陷入無限的失落之中。
本詞上片寫花,風情萬千;下片抒情,繾綣纏綿。而且字里行間流露出一種強烈的故國之思,不堪回首,剴切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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