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傷口處扎根

童年的印象中，家里有一個院子。院外有一處長方形的菜園。每年春天，母親都帶著我，把絲瓜和南瓜種子埋進土里，然后讓我四處撿拾樹枝。我把撿來的松樹枝、竹竿、柳樹枝交給母親。母親把長度適中的樹枝插在菜園的外圍，做成了一個漂亮的籬笆。做籬笆的目的，是防止雞把種子刨出來吃了，或是菜種發芽后，被貓狗糟蹋了。當南瓜秧和絲瓜秧爬到南平房上，黃色的花朵開滿了南院墻。咦？做籬笆的柳樹枝也開始茁壯成長，而松樹枝和竹竿已經變得枯黃。對于我的疑問，母親笑著解釋，柳樹是一種生命力非常頑強的植物，剪下一根柳樹枝，插到地里，就能生根發芽。在北方，如果形容一個人是屬柳樹枝的，就是在夸贊那個人適應能力強，在任何惡劣的環境中，都能自由自在地成長。

我居住在一幢樓四層的最西戶，二樓西戶的一家人為了阻止夏季西曬的陽光。在樓房的西墻墻角栽了一棵爬山虎。爬山虎的生長速度驚人，幾年間，已經爬滿了樓房整個西墻。也同時在夏季帶給了我們西戶居民一片清涼。但爬山虎長勢太旺，轉眼間，觸角已經伸向了南北的窗臺，儼然一張巨嘴，妄圖想把整幢樓一口吞下。我只能用手攥住觸手可及的爬山虎枝梢，用力撕扯，希望能夠拉斷那些凌亂的枝條。但沒想到的是，爬山虎的“腳”恰似壁虎的腳一樣，緊緊粘貼在水泥墻面上，我找來了剪子，費了好大勁，才把窗戶上的爬山虎清理掉。窗臺下方有一根被我剪斷的枝條，死死釘在墻面上，一頭下垂，另一頭落在窗臺上的花盆里，扯不下來。料想被太陽暴曬后，會自動脫落，我便作罷。緊接著下了三天的雨，雨過天晴后，我驚異地發現，那根被我判了死刑的爬山虎枝條，竟然劫后重生。被我剪斷、攥爛的那一頭，竟然在花盆里扎下根來。

植物的傳奇，在人類中一樣存在。前南非總統曼德拉83歲時罹患前列腺癌，對于一生歷經沉浮磨難的曼德拉來說，這只是小毛病。他的一生都在為南非消除種族歧視而奮斗。癌癥拿這個堅強的老人毫無辦法，直到2013年，曼德拉在95歲高齡時才與世長辭。同樣身患前列腺癌的名人還有巴菲特和美國前國務卿鮑威爾，他們沒有就此消沉悲觀，而是在手術后，選擇了繼續工作。斯諾克名將卡特，患過睪丸癌，在戰勝了病魔后，不幸又被查出肺癌。對于卡特而言，他將面臨兩個戰場。化療后，他的頭發全部脫落，并且有一段時間視力模糊，但他仍舊堅持訓練，希望能夠再登斯諾克的球場。卡特說，他為自己年僅四歲的兒子而戰，因為他熱愛斯諾克運動。想在兩個戰場都取得勝利，并不容易。但卡特的樂觀和堅韌不屈，還是讓人頓生欽佩之情。

我非常喜歡在室內栽種綠蘿，不僅因為，它葉片青翠欲滴，讓人心曠神怡。更因為它好養活，隨手掐下一截，放在清水中，或埋進土里，它就會扎下根來，在不經意間，向你吐出一片新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