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劉月武 【本書體例】
沈括
沈括(1031—1095),字存中,北宋著名科學家和政治家。祖籍睢陽(今河南商丘),生于錢塘(今浙江杭州)。初任為沭陽縣(今屬江蘇)主簿。神宗時,官至翰林學士,龍圖閣待制。晚年因變法失敗遭排擠,退居潤州(今鎮江)夢溪園,以筆記體裁寫成了《夢溪筆談》,凡26卷,對天文、地理、律歷、音樂、醫藥、卜算等無不涉獵。其中的筆記小說大都言簡而意深。
丁晉公從車駕巡幸,禮成,有詔賜輔臣玉帶。時輔臣八人,行在祗侯庫止有七帶。尚衣有帶,謂之比玉,價值數百萬,上欲以賜輔臣,以足其數。晉公心欲之,而位在七人之下,度必不及己,乃諭有司:“不需發尚衣帶,自有小私帶,且可服之以謝,候還京別賜可也。”有司具以此聞。既各受賜,而晉公一帶,僅如指闊,上顧謂近侍曰:“丁謂帶與同列大殊,速求一帶易之。”有司奏唯有尚衣御帶,遂以賜之。其帶熙寧中復歸內府。
(選自《夢溪筆談》)
丁晉公陪同真宗皇帝巡游,封禪祭典的大禮完成后,真宗下詔賞賜輔臣玉帶。當時有八位輔臣隨行,而行宮祗侯庫僅有七條帶子。尚衣局有帶子,名叫比玉,價值幾百萬,真宗想把它賜給輔臣,以便湊夠八條。丁晉公心里想要尚衣帶,可官位在其他七人下面,肯定輪不到自己。于是就對負責此事的官員說:“沒必要賞賜尚衣帶,我自己有條小私帶,暫時可以束著它答謝皇上,等回到京城再補賜我好了。”負責此事的官員就把這些話奏報了皇帝。等到輔臣們都得到賞賜之后,顯得丁謂所束的帶子只有手指般粗細。真宗回頭對站在身邊的侍臣說:“丁謂的帶子,和他的同僚們相差太大,趕快找一條帶子讓他換上。”負責此事的官員奏報皇上眼下只有尚衣帶,于是就把它賜給了丁謂。這條尚衣帶,神宗在位時又歸還宮內。
丁謂,字謂之,北宋著名大奸臣。乾興元年封晉國公,故本文稱他丁晉公。據史料記載:丁謂晚年貶官期間,為求得皇帝寬恕,“嘗為書自克責,敘國厚恩,戒家人毋輒怨望”。但是,怎樣才能讓皇帝聞知此事呢?經過一番苦心算計,才決定“遣人致于洛守劉燁,祈付其家”,為使“燁得書不敢私”,臨行再三叮囑送信人“伺會眾僚時達之”。丁謂知道自己此時是犯法罪臣,劉燁會聚眾僚時得此書,必懼罪不敢一個人單獨看。而一旦將自己的懺悔在群臣中傳揚開去,還怕皇帝聽不到嗎?《宋史》說他“機敏有智謀,險狡過人”,由此便可略見一斑。
本文則是寫丁謂伴駕巡幸途中,為爭得尚衣帶而不惜挖空心思,設計騙人的故事。讀者不難發現:丁謂叫皇帝把尚衣帶“遂以賜之”與他在眾僚面前迫使劉燁“得書不敢私,即以聞”的鬼蜮伎倆如出一轍。稍有不同的是,前者叫皇帝感到“丁謂帶與同列大殊”,不好意思不把尚衣帶“遂以賜之”;而后者則把劉燁直接置于眾人監督之下,使劉燁不敢不把他這位罪臣的悔過書“即以聞”。
表現丁謂心理活動,文章雖著墨不多,僅用了一個“欲”字和一個“度”字,卻把主人公矛盾復雜的內心世界勾畫得淋漓盡致,維妙維肖。一個“欲”字,點明了丁謂的貪婪本質。那么既然想要,干嗎還裝出一副謙讓的嘴臉呢?其實,這正是丁謂“度”的結果。“度”使他清楚地認識到:正常賞賜,尚衣帶“必不及己”,同時“度”也使他欲擒故縱,并最終如愿以嘗。關于丁謂“度”的內容,文章未作過多直接交待,而主要通過故事本身發展來展示。丁謂一反常態,主動提出“自有小私帶,且可服之以謝”,乍看似乎出人意料,當人們看到“有司奏唯有尚衣御帶,遂以賜之”的結局時,才猛然醒悟原來這一切都是丁謂事先“度”好的一個圈套。
鞭撻邪惡,作者并不挺身而出,只用寫實手法如實記載,把更多的思考空間留給讀者自己,使他們在回味之際更好地思索社會與人生,從而達到了一種此時無聲勝有聲的獨特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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